('下,此刻正等在定军侯府的外厅。
而一墙之隔的内院屋中,谢燃眉头紧蹙,半靠在床头。蓦然急促呛咳,以帕掩口。
过了许久,他的咳嗽声终于平复下来,随手将帕子丢到床边的盆中。
侍奉在旁的管家却神色大变,因为那雪白巾帕上竟然都是大块的鲜血。红白相间,触目惊心。
谢燃目光从那血色上划过,神情平淡,哑声道:“我昏睡时,易太医来过了么?”
管家神色不忍地瞟了眼那血帕子,回道:“来过了,侯爷,易大夫说,您原只是感了风寒,不该如此严重。细诊方知,您身体底子虚空,心肺筋脉俱损,比几月前……情况更差了许多。一定要细心保养,不能忧思劳神……”
上次易大夫来诊脉,恰巧就是谢燃给赵浔换命盘前。看来,命盘果真奇妙无匹,短短几月,竟至身体溃败至此。
想这些时谢燃其实没什么情绪,回答管家时,他也只是没什么笑意地提了提唇角:“开什么玩笑。虎符已备于御案,三军整装待发,我身为主将,这时候修养吗?怎么不直接辞官归隐,回家生孩子?”
是啊,世人皆知,陛下已下了御旨,将赐虎符让定军侯统帅三军扫平传闻中的“异族”。但究竟为什么要打这个“异族”,除了些冠冕堂皇的“彰显大国之尊”虚词废话,没人说的清楚。
有些人猜测,异族形同半神,庆利帝是要征服其族,寻长生之术。
也有人猜测,是那族美女众多,又有圣女据说貌美如仙,圣洁如莲,帝王垂涎。
众说纷纭,不一而足。但人们公认,庆利帝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人清楚,便是统帅——定军侯谢燃。
管家怕无意间听到了国事机密,不敢接话,只是弯腰重复道:“但易大夫说了,您这身体,如果再不……可能就……”
谢燃拿起案边瓷碗,将药一饮而尽,他指节修长,竟比瓷玉还白。
喝完药,他见管家还没有“可能”出个所以然来,轻轻笑了声:“怎么,是什么话不敢说与我听?总不能是立时就要死了吗?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总还有点时间吧。”
世人避讳谈及生死,总有许多虚词指代,年轻的定军侯竟然这么不忌讳,反倒把老管家吓了一跳。
管家艰难道:“易大夫说,如果您不好生修养,身体持续恶化,恐怕……三年就……”
谢燃一边听着,示意管家将裘衣递来,披衣撑着床塌起身,语气倒是轻松不少:“原来还有三年,你这幅样子,我还以为府里要马上为我准备丧事了呢。那便好——帮我把这几天积的事情呈上来,尤其是军备粮草相关,我要今日批完,明日面圣准备出征事宜。”
“……侯爷!”管家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谢燃淡淡抬眸,只重复了三个字:“呈上来。”
早先定军侯府谢氏的管家仆役老人,都死在谢燃十六岁的那场大火中了。如今府中的人都是后买的,没见过谢燃少年时光,只见着杀伐果决的定军侯大人,因此都十分谨小慎微,并不敢违逆谢燃,更别提做他的主了。
管家照做了。
谢燃先大致扫了遍,道:“我病了的事情,没泄露出去吧?”
管家看着脚尖,语气平板道:“按您交代的,为防动荡军心,除了信得过的易大夫,没人会知道。对外也是按您昏睡前教的,说您闭门研究棋谱,与陛下告了假,不见外客,所有拜帖,一律拒了。”
在外人眼里,谢侯素来高傲权重,大家即便都知道是托词,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谢燃“嗯”了声,又问:“那这几日朝廷可有过什么大事?”
“尚算平静,只是人人都在讨论异族之事……”管家如实道。
谢燃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没有说话。他研了墨,准备开始处理堆叠如山的公务,一抬眸,却发现管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