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呼啸,如一阕不尽的清歌。
一夜,苏寂没有出现。
苏寂在客房中坐了一夜。
她知道和尚在等她,她已穿好了艳丽的红衣,戴好了娇俏的簪钗,可是她已经挪不动步子。丹田中翻江倒海,引得她连连咳嗽,整颗心都仿佛被揉成了一团废纸。
见过了制造了那么多的死亡,却从不知道死亡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烛火一星,她倚墙瘫坐,渐渐咳嗽着倒下了身子去,窗外的月光流泻进来,照着她,照着朝露寺,照着芸芸众生,她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孤独。
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抬手看着月华敷映的自己的手掌,丝丝纹路若隐若现,依约如带着咳出的血痕。她苍白的面容上便浮起了一抹微凉的苦笑。
一日为寇,终身为寇。
手上沾满的鲜血,原来是洗不净的。杀人魔窟的出身,原来是摆不脱的。
公子啊……举世无双的公子。
自腊八节上一别,他从未来找过她,她以为或是宫中之事太过忙碌,或是他真的放过她了,她总不会傻到再自投罗网。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公子并不曾放过她。
公子从来都不曾放过她。
而她,却已经别无退路。
她将身子紧紧蜷缩起来,头埋进膝弯里,长发覆了一身,整个人都隐在月光照不见的暗处颤抖。
她已别无退路了!
要么死……要么回去。
公子已将她的每一条路径都计算好了,然后,他就在终点安然以待。仍是那样温柔地微笑着,耐心地守候着,他总是如此从容,因为他总是能赢。
隐隐约约影影绰绰间,仿佛又见到云止那双深如渊海的眼。那么平静,那么宁定,宛如万事万物的救赎都负在了他的肩上一般。
在她幽冥黑暗的一生里,他是唯一的光亮,引得她如飞蛾扑火般撞了上去,即令要付出焚身苦难也在所不辞。
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耗了那么长的时日,才终于好不容易得到了他。
她尚还什么都来不及做。
她还未来得及牵着他走出朝露寺,还未来得及带他走遍山川河海,还未来得及听他说那一句话……
她便要离开他了。
他说要拯救她,可是罪孽深重的她,哪里还值得他回头?
大年初一,清晨。
云方拢着袖、踏着雪,再度迈入这小小菜圃中,在那简陋卧房前犹疑片刻,终是抬手敲门。
“请进。”云止话音平缓。
云方推门而入,见云止正立在桌前抄经,一旁放着包裹杂物,床铺都铺得整整齐齐,不由一怔,“师兄?”
云止淡淡看他一眼,将经卷合上,羊毫搁下,轻声道:“你来得正好。我要走了,便托你向方丈及首座禀报一声。”
云方彻底呆了,“可是,师兄,这个,方丈,首座……”
“云方,”云止微微叹了口气,“实在对不住……我恐怕等不及了。”
朝露寺对面,朝露客栈。
小二抖着手打开了那扇房门上的锁。
房中景象现出的一刹,云止漆黑的瞳孔微微一缩,又慢慢地张开了。
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