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已成触目惊心的惨白,“我是不知好歹,拖你下水那么多次,如今再多一次又何妨?”
阎摩罗的手放在椅背上,渐渐攥紧了,木刺刺进他指掌,这钻心的疼痛反而令他感到麻木的安稳。
“孩子……是和尚的?”
他调整了许久的呼吸,才颤着声音问她。
苏寂咬着唇道:“是。”
“我只能帮你瞒两个月。”他低声道,“两个月后,你……会越来越明显,你知道么?公子……”
“我知道。”她很镇定地截断了他的话,“公子若发现了,我不会出卖你。”
阎摩罗惨笑了一下,并不揭穿她的天真。
毕竟她也并不知道他为她受了多少苦。
毕竟她也并不知道……他爱她。
“两个月。”她的目光透着惨怛的苍凉,“两个月,足够了。”
柳拂衣来到苏寂房间时,她正很安分地站在窗前,听见轮椅声响而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你来了。”
他竟是一怔。
这一笑太宁静了,宁静得犹如梦寐里的轻响,犹如他的错觉。
似乎感到些微的寒冷,她两手抱胸轻轻地摩挲着袖子,目光复投向窗外,“公子,你过来看。”
他便静静地推着轮椅过去。窗外残雪收束着天光,一方小池上犹是败荷枯水,并没什么可看的。
于是他只看着她。
她微微仰着头,露出光洁白皙的颈项,侧脸随光线明灭,明明只是十六岁的年纪,却好像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很成熟的女人,举手投足都有了眩人耳目的风情。
她的目光转向窗棂底下,轻声道:“公子你看这里。”
他便随着看过去,原来在窗户与墙壁的夹缝里,竟生长出了一株孱弱的小草,长势虽惨淡,颜色却碧绿得喜人。
任何人看到这样一株小草,都会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惜。
柳拂衣不会。
因为他已经没有心了。
不知何时她已转头看着他,声音和缓,仿佛存了几分淡淡的温柔。
“公子,春天到了。”
立春过后,柳拂衣便愈加地忙碌起来。当日从厉鬼狱逃出的那些囚犯还没有搜到,所谓内鬼之事又是草草了之,宫中人心议论里渐有些看不起他的效率。然而柳拂衣做事从来不会向人解释,这缓和上下的担子便落给了顾怀幽。她行事一向宽柔沉静,容色又美好真诚,宫中人多信服她,这才免了人心惶惶的闹腾。
柳拂衣没有空去探望苏寂,便叫人天天往她房里送东西。环佩簪钗,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毕竟时令换了,女孩子又哪有不爱美的。每当忙碌的间隙,便听阎摩罗来报说,“苏姑娘今日穿着公子送的大红云罗窄裙,她说这个颜色是她喜欢的。”“苏姑娘今日戴了公子送的缠枝步摇,配水红襦裙,似乎心情不错。”“苏姑娘……”
……诸如此类。
每每听着,他唇角都含着微笑,阎摩罗满怀忐忑,也不知他到底是信了没有。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微笑确然是愉悦的。
即令江湖坎坷世道逼迫……小苏,你还在,就好。
又一桩单子被人破坏了。
尘寰阁上,柳拂衣皱着眉看着案卷,顾怀幽端着酒壶立在他身后。阁中跪着的是执行此次任务的杀手,资质不错,很少失手。
柳拂衣饮了一口酒,唇色愈加柔润,眸光却是清冷,“是谁劫的人,你可有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