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的烛火,那绝望濒死的秀目……无情的长剑贯穿他胸背,他却仍是用那样的眼神凝视着她,好像仍然只是轻微地怨怪她胡闹。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只会说她胡闹。她却觉得她没有在胡闹。胡闹应当是无缘无故地,但她那些纷涌的痛苦的缘故,却从来无人问过。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公子能偶尔问她一句:“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一切,兴许就会不同……
他们,永远只会斩钉截铁地逼她。
譬如这一次。
她凝定心神,足尖轻点屋脊,剑尖直迫得沈梦觉连连后退。退至无可退处,他却回眸冲她狠狠一笑,举起手中孩子便要往屋下砸去——
“不要!”苏寂惊声尖叫!
燕西楼立刻掠上房顶,一刀向他兜头劈下。沈梦觉抱紧孩子就地一滚,哗啦啦掉落无数尘土瓦片,孩子终于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向她伸出手去:“娘!娘!”
听到孩子的哭声,苏寂的脸色全然惨白了下去,手中剑都不知丢在了何处,一颗心好似往无止尽的深渊里坠去。
沈梦觉一个翻身便跳下了外墙,燕西楼收刀便要追去,却听沈梦觉的声音伴着孩子的嚎啕哭声,刹那已远在数十丈外——
“公子在襄阳城中老地方等你。”
苏寂的红衣在高处夜风中晃了一晃,蓦然晕了过去。
她醒来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探手去摸自己枕边,空空如也,孩子没有回来。
夜色深冥,烛火一星,燕西楼高大的身形背着烛光,他给她熬了一碗药,这时正递了过来,“我早就听闻有个天天发热又怕冷的妹子,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言罢,他还散漫地笑了,好像这真有什么好笑的一般。
苏寂斜了他一眼,闻见汤药的苦味便即皱了眉,“好苦,我不喝。”
燕西楼将药碗放在床边,“喝不喝随你。歇半个时辰,便去襄阳华胥楼。”
苏寂顿了顿,抬起清透的眸子,“你也知道是华胥楼?”
燕西楼微微一笑,“我也是公子的朋友。”
苏寂蓦然冷笑,伸手拿过药碗,皱着鼻子一饮而尽。不论如何,此去华胥楼或有一场恶战,她必须得要回她的孩子。
燕西楼看她喝药如喝酒,那神情举动都是极端孩子气,怎么也不能想象她已是一个母亲了。便斟酌着措辞道:“那个,你的孩子……多大了?”
苏寂慢慢靠回枕上,“九月末生的,到今两岁半了。”
两年半前的九月末……燕西楼盘算着日子,心中一凛,“他是——”
“是和尚的孩子。”苏寂安然点头,仿佛有些疲倦地闭着眼道,“遗腹子。”
遗腹子,这三字有点刺,燕西楼静了半晌,方强颜笑道:“未料到我孤身漂泊这么久,竟在一夜之间多了个妹妹又多了个外甥,真是好命。”
苏寂无谓地笑了笑,苍白的面容上泛着乏力的淡红,他愈看愈觉惊心,探出手去,她的额头烫得可怕,“采萧,你——你这不是寻常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