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心旌摇曳间,外头有茶博士来禀,说上回搜过楼的大理寺官差又来了。
席芳“人在何处”
茶博士答“马上靠岸。”
柳扶微快踱两步自窗台往下看,果然见着了大理寺一行人。
席芳“欧阳左使,你们先行回避,橙心少主,你送教主离开。”
自被赐婚后,她与左殊同再没见过面。此刻忽然看到,想起左府的那一番无疾而终的争吵,莫名心乱左钰来这儿做什么
无论什么缘由,自不能被他瞧见。
等她自撤出鬼市,又不免暗自揣度左钰来此的目的难不成是因为掌灯人以袖罗教之名散播神灯的事而来
橙心仍在试图劝柳扶微别当太孙妃了,回宫途中碎碎念个不停“姐姐你看,你都还没嫁呢,出宫一趟就得掐点回去,今后岂不是更难出来玩了你要是实在担心那什么灯的,嫁给你哥哥也很不错啊,就是那个少卿”
“橙心”柳扶微听她越扯越离谱了,赶忙打住,“你都知道左钰是我哥哥了还胡说”
“反正也不是亲生的,最重要的是,他住得离我也近”
柳扶微翻了个白眼,“那你当我嫂子好了。”
“可他又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姐姐啊。”橙心道。
“又扯,你见过他么”
“你忘啦,去年他找上岛那次,你不是要躲着他嘛。那次我们岛上有多少人,他都敢一个人硬闯我当时就在想,以后我要是找男人,也必定要找一个肯为我犯险的。”
柳扶微反常地默了一下。
橙心笑吟吟道“是不是觉得我的话甚有道理”
“没、道、理。”
“为什么嘛。”
“我和左钰之间哎,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柳扶微戳了戳橙心的脑门,“还有,殿下很好,我拜托你这小脑袋瓜别老想拆我姻缘,我真的会生气的。”
橙心眯眼“很好所以,你是喜欢他的好,还是喜欢他的人”
“当然是”柳扶微似被问住“因为他人好,所以喜欢他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么”
橙心不依不饶“倘若殿下变得不好了,你不就不喜欢他了”
柳扶微想起昨夜自己那般坦白,司照都毫不生气,遂理所当然道“太孙殿下绝对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橙心哼了一声,不服气“要这么好,为何你阿爹也不满意他啊。”
“这你又知道了”
“当然。姐姐你被皇太孙劫走后第二天,我就去你府上了啊。咱阿爹满面愁容,你阿弟义愤填膺,你们全家看上去都很不满意这桩亲事的。”橙心强调“包括我。”
“”
柳扶微一时无语,但经橙心这么一点,她也觉得上次离家匆忙,既然出宫不妨回家报平安,有些话当同爹爹说清楚,好过
让他老人家担惊受怕。
遂让谈灵瑟驾去柳府,哪料才撩开帘子,便见阴云正笼罩住橘红色的晚霞,原本的晴空变得灰蒙蒙的。
柳扶微心口本能紧了紧。
“教主”谈灵瑟见她呆住,“还去么”
柳扶微又觉自己太过敏感。刚还在反省是否胆怯过头,哪至于一下雨就龟缩不前。
“嗯,去。”
不夜楼内,大理寺正在搜楼。
席芳易容成茶博士之中,暗中观察左殊同一举一动。
搜过一轮,说是毫无所获,掌柜赔着笑脸对左殊同道“诸位官差大人,咱酒楼是做正经营生的,绝无什么祸乱人心的邪祟之物”
左殊同觑见坐席之下压着画纸的一角,蹲下身去拿。一掀开,但见纸上所绘乃是一个面戴脸谱的掌灯人形态,瞳仁一缩“这是何物”
掌柜忙解释“这是客人遗落的”
左殊同拇指拂过墨迹,仍未全干。他径自越过掌柜,踱到席芳跟前,将画纸递上前,道“这是扶微的笔触,先生可有什么想解释的。”
席芳心头一凛。
仅凭这寥寥数笔就认出画作,可见左殊同对教主了解至深。而他自诩易容之能天下无双,在人群之中也能被一眼识破,更说明眼前这位天下第一聪明人之衔绝非浪得虚名。
如此说来,当日梦仙案他全程未识破自己,是故意为之,还是手下留情
席芳鞠身道“不敢有瞒少卿,客人刚走。”
半个时辰之前,左殊同才与司照分开,他本以为柳扶微人在宫内,但闻此言,脸色微变“她一个人出来的”
席芳自然不能详说。
但听雷声轰隆作响,乌云浩浩荡荡地遮住最后一缕太阳,左殊同踱到窗边只看一眼,但觉这紫云之下笼罩的气息如同蛰伏的野兽。
他长指蜷曲,一刹眉梢眼角沾染寒气“她走多久了,往什么方向去”
天空的云越来越低,眼见要下雨,路上行人纷纷快走躲避。
柳扶微起初只当是变了天,离家越近越觉不对。
泛着青色的黑云翻滚,像一团团专事毁灭的精怪,正往柳府上空挪移。
她令谈灵瑟加快马速,谈灵瑟道“教主,这雷云来得有些古怪”
何止古怪简直似曾相识。
柳扶微只唯恐这些异象或要祸及家人,也不待细想,一到家前便跳下马车拼命拍门“蔡叔我是扶微开门”
敲了半天毫无反应,她心中已生出不祥的预感,往后退了一步,对谈灵瑟和橙心道“你们且去通知大理寺,莫要跟进来”
话毕,绕至边巷,翻墙而过,一跃进后院,第一眼呼吸骤然一窒。一条殷红的血线汩汩地流来,往前看,一人仰面倒在血泊中,一身布衣被不明物切个稀烂,方脸络腮胡,正是管家蔡叔
她奔向前,看
他七窍流血,双目圆睁,死状狰狞令人汗毛倒竖。
柳扶微足下一软,有人伸手扶住,原来橙心不放心也跟了进来dquo姐姐,你家、你家怎么成了这样heihei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