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的快速达成交易,也让金银器物的交易速度加快。
裴元让客栈送来吃食,众人便在原地一起共进午餐,只是裴元没碰酒,也没喝乡绅们的敬酒,倒是让他们略有些不安。
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金银器物的交易也基本完成,总共作价三万一千多两。
裴元估摸了下,那些散碎银子应该也有个两万五千两的样子,这和自己预计的数字就很接近了。
等笑呵呵的送他们离去,已经恢复了精神的程雷响过来问道,“大人,准备对付他们吗?”
裴元诧异,“何出此言?”
程雷响也很难解释自己想法的由来,他挠了挠头,“可能是直觉吧。”
不是什么大事,裴元也没必要瞒着自己的心腹。
“我本以为这次合作算是一桩交换,还想给他们一点好处,没想到真就这么公平公正。萧韺和谷大用他们也没意识到那个问题。所以我给他们的好处,没有了。”
程雷响愣了愣,“大人说的问题是?”
裴元看着那些士绅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小武松纠结了那么多的本地青壮掘断我们的道途,没有本地乡豪的帮助怎么可能做到?现在那千余战俘就在我们手里攥着,我们随时可以按图索骥,办成大案!”
“所有想要老子死的,老子一个也不放过!”
程雷响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原本以为一切麻烦都消失了,原来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
裴元又道,“谷大用和萧韺这次算是讲义气,带着我们一起玩。咱们就等到他们手中的财物变现完了再动手吧,咱们是一天,他们加起来两天也差不多。两天后,你就去找丁鸿,让他用自己人秘密拷问那些带回来的战俘,问清楚他们是哪里人,又是受了谁的命令跟随小武松。”
程雷响立刻肃然应是。
裴元平静道,“名单出来,拿给我。”
这个名单有用,但裴元也不会现在用。
现在追索的话,固然可以杀了仇人泄恨,说不定还能追到一大笔钱,但势必也要和萧韺、谷大用分润。
而且这件事提前发动的结果,反倒可能是萧韺和谷大用帮着按下去。
现在正是两人谋求封伯的关键时机,一些事情还需要地方上的合作。
他们是不会愿意,现在就和阳谷翻脸的。
裴元有了名单,等到这边的事了了,还有回来收拾局面的时候。
将自己的财富开心收好,算上之前自己的那一万两,总共就有六万八千多两了。
裴元微微摇头,开始感慨这宿命之力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自己终究还是摆脱不了押银入京的结果。
可怕!
裴元感慨一番,又去了趟县衙,赴了谷大用和萧韺的宴请。
阳谷知县是个三甲老进士,为人颇为圆滑。
宴席间,对裴元这个新出现的锦衣卫头子也很热情周到。
裴元见他是个人才,便想赚入自己这边。
岂料话里话外刚露出点儿意思,萧韺和谷大用就一起向他摇头。
宴后,萧韺向裴元解释了下。
这老进士滑不留手,但其实一点儿也没看上厂卫,酒场上的客套,切莫当真了。
裴元大致猜到,八成是这两人都向这老进士示好过了。
裴元对此微微感叹,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年刘瑾在的时候,你瞧着试试。
现在张永和杨一清结成了同盟,那些文官不用投奔厂卫就能自保,怎么可能还会搭理阉党的烂摊子。
这么一想,裴元越发为政治拼图上的缺陷,感到的担忧。
缺乏文官的力量和体系支持,裴元就没法从各处很好的收集资源,就算招揽了人才,也没有可以容纳这些人才,并给他们提供晋升的体系。
长此以往,手中能存留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
要知道,在政治上单打独斗,只有死路一条。
何况裴元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裴元一场酒喝的不开心,反倒更蛋疼了。
回客栈的路上,裴元一直在思索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人。
政治上只有相似立场的抱团,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所以忠诚这一项不需要考虑。
他也不在乎对方有多忠诚,只要能为其所用便可以。
裴元现在想要的,是能熟悉世情的功利之辈。
熟悉世情,就是能在裴千户做决定的时候默默鼓掌,而不要跳出来说一些空洞没用的话。
功利之辈,往往有着较好的进取之心,是真正能做事的人。
可是,人性如此复杂而遮掩,裴元又怎么能从朝中的那么多官员中,挑出自己想要的呢?
裴元想了一会儿,没得到结果。
于是转而把目光从结果投向了过程。
能在大明朝廷正经当官的,除了小皇帝时代疯狂推举的那几次,大多都是走过科举路子的。
那些走野路子的,裴元也不需要,他自己就是野路子。
准确的说,裴元想要的也不是这些人,他想要的,是这些人背后所代表的那些社会认可。
那么把一个读圣贤书的二甲、三甲进士变得熟悉世情,又功利的过程,又是怎么样的呢?
裴元的思路一开,重新找到了头绪。
脑海中默默想着,给出了答案,那无疑是长期的沉沦和打压。
那么继续往上追溯,这一类人,又有什么特点呢?
是什么人会长期的沉沦和被压,又有什么人会自认为沉沦和被打压呢?
那些大明的不平之辈又在何处呢?
裴元想着,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四个字,“不平则鸣。”
“什么?”
旁边的亲卫以为裴元要吩咐什么,连忙凑过来问。
裴元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脑海中想着“不平则鸣”四个字,又在心中默默的念了几遍。
所以。
我千户裴元,该如何让你们鸣叫出来,让我的双目注视你们呢……
裴元的悠远目光落向北京城,脑海中浮现出了无限的想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