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我只记得我爹娘都是那天死的。”
唐临深深地后悔起自己干嘛要提起这个话头,他抬头看看那木灵的脸,有心想过去摸摸树干,却又疑心着摸树干是否有用。在他犹豫的空当里,木灵却已经抬脸笑道:“是黄叔叔把我给救回来的,我很感激他。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是比死掉好呀,而且我活着一天,就还能记得一天我的爹娘,不至于让大家都把他们给忘记了。”
“黄叔叔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带我来祭奠他们,我依然想念爹娘,但我已经没有那么哀伤了。”
他将几处枝叶刷啦啦拍在一起,像是击了个掌般,释然地道:“你看,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嘛,当初让我那么难过的事情,也还是过去了嘛,所以你别难过了,嗯?”
唐临万万没想到木灵最后会来这么个转折,之前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阴云顿时被驱散了大半,他的眼中透出一点笑意来,拍拍翅膀飞到了木灵所在的那棵树上,拣了根树枝站着,低声应道:“嗯。”
微风轻轻吹拂着满树的枝叶,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浅淡的晨光斜斜地透过枝叶投进来,照在唐临的翎羽上,一时间竟是流光溢彩,华美得不可方物。
木灵努力地想抬起脸来看唐临一眼,但怎么抬都抬不到适合的位置,若要他换去另一棵树上却又舍不得,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唐临站着的那根树枝,好奇地问唐临:“你刚才为什么那么难过呀,是玄宁欺负你了吗?”
“不不不,这不关我师娘的事。”唐临急忙说,他想象了一下孔六知道玄宁被强行背了黑锅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战,对木灵解释道:“我难过是因为另一个人。”
“人?”木灵好奇地瞪大眼,唐临这才发现自己的口误:在御兽宗里,在木灵所在的天地里,所有的生物全部都不是人族。他愣神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改口,而是点点头道:“是啊,是一个人。”
木灵虽然好奇,却忍耐着没有继续问,唐临却忍不住接着往下说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和他相遇了。”
然后他一点一点地,将整个故事娓娓道来。
他讲到了他和萧子白的初遇,那几年里平淡又快乐的生活,突如其来的分离,再次相见和再次离别……他讲了很多很多,甚至讲到了一些自己作为读者时看到过的故事,包括萧家村的那些愚昧的村民和那个所谓的预言,讲着讲着,唐临忽然沉默下来,他突兀地问木灵:“你相信预言吗?”
“预言?”木灵奇怪地重复着,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奇特,带着那么一点点罕见的愤恨和厌恶。
“大鸟,你知道吗,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人族和妖族打过一架。”木灵说,他虽然没有真正的舌头和嘴巴,但不知为何,唐临总觉得此刻木灵的声音里带着点奇异的干哑:“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吗?”
“——因为啊,有个混蛋做了那么一个预言。”
木灵告诉唐临,在很多很多年前,妖族曾经有过一个强大的占卜师,他掌控着时间与空间之力,能窥看过去未来。那个占卜师能预言出每一次洪水、每一次干旱,甚至能预言出大妖的死亡与新血脉的诞生,每一个妖族都对那位占卜师敬畏又信任,他们相信那个占卜师做出的每一个预言,甚至如果他对妖们占卜说明日太阳就将坠落,妖族也不会有所怀疑,反而会去忧心忡忡地商议“太阳掉下来了该怎么办”,完全没人觉得他的占卜会有失败的可能。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