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鹿鸣在外头踌躇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犹犹豫豫地朝里面看去。然而才探出一颗脑袋,他便被从床上投射而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既然被发现了,他便一鼓作气走进了病房,把手上那一袋杨梅往床头柜上一扔,装作漫不经心道:“路边随便买的。”于是就转身正要离开。
“站住。”
他登时停了下来,又在心底纳罕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于是不耐烦地开口:“干嘛?”
靳屿看着他:“我让你走了吗?”
第五章
“你什么意思?”
“将那些告诉他们的人是你吧?”这句话分明是个问句,从靳屿口中说出,却是一个肯定句。
方鹿鸣怔忪了会儿,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忙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些告诉他们,我......”他看着靳屿愈发冷厉的眼神,逐渐收了口,在心底自嘲一笑,也是,他向来黑脸唱惯了,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过来。”这是一句不容置喙的命令。
方鹿鸣迟疑了片刻,仍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刚靠近他的床边,他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须臾,他便被靳屿压在了床下。
医院的病床已经用了许久,床板禁不住两个少年的体重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针管早早地被靳屿拔出,输液瓶下的胶管仍匀速滴着透明的液体。
方鹿鸣的身体被他压制着,四肢无法发力。他的手背随意地贴着一块酒精棉布,血已经将其染成了红色。而他却全然不在意,兴致盎然地用指尖在方鹿鸣的脖颈上游离,像是在触碰一件昂贵的瓷器。
他的指尖冰凉,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他的皮肤上,犹如一条灵活细长的毒蛇,每爬过处,便会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玩够了,将手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只是没有发力而已。
方鹿鸣咽了口唾液,低声道:“门还开着,待会儿有人进来......”
他听完这句话,突然笑了起来。
方鹿鸣从来没有看见他笑过,而他刚摘下眼镜,原本疏离的眉眼又重新拼凑在一起——这副模样倒是把方鹿鸣看得有些晃神,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悭吝地收了回来,拍拍他的脸,状似宽慰道:“放心,很快的。”随后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了,他看到天花板上的乳胶漆大概是年代悠久的缘故,龟裂成形状各异的碎片,有一块悬悬欲坠,随着气流微微颤动,似乎眨一眨眼,它就会掉了下来。
窒息感,犹如置身在一片汪洋中不断延伸攀升上来的海草,紧紧地缠绕他的躯壳。他愈是挣扎,身上的束缚便愈发紧密。眼前是隔着海水而颤动的天空,阳光宽容地散落到每个角落,亮得刺眼,明明近在咫尺,伸手碰去才发现遥不可及。就像是希望,如果能够轻易实现,那就不是希望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已经被他压在记忆最深处的、再翻箱倒柜拿出来看时才发现是如此陌生。
当时他遭遇了一场绑架,他父亲接到绑匪电话后,忙着应酬,几个小时后就把这件事情抛却脑后,于是他在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被关了整整一个星期,绑匪见他毫无利用价值,也懒得撕票,将他丢弃于一个树林中,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早已忘记了那些人的长相,即便记得,他们也都用黑布挡脸,唯独露出一双眼睛。为首的那人是个虐待狂,只睁着一只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