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晒霜,还有靳屿事先准备好的药膏。即便是他心大到想让伤口自生自灭,前者也会强迫他趴在床上,不由分说地往他的伤患处涂抹起来,力度大得时常让他嗷嗷乱叫。
这日他一如既往被靳屿涂完药后滚回自己的床,晒伤即将痊愈,但是背部涂上一层膏药的缘故仍黏糊糊的。他难受到不一会儿便调整一个睡姿,然而他睡的这张床质量不大好,轻轻一动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他生怕打扰到已经熟睡的室友,再也不敢动弹一下,于是不知不觉也就熟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一段久远到他已经记不清的回忆,不知为何,在梦中却尤为清晰地呈现出来。
方鹿鸣从小就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倒不是他喜欢独处,而是大院里的小朋友都不屑跟他玩耍。鞠橙橙整日整夜忙着赌博,更不会顾上他,所以与其出去受人白眼,倒不如每天闷在房间里,一个人看电视、下飞行棋、玩变形金刚,也好不过瘾。
他不似其他男孩那么淘气多动,内向寡言,加上漂亮的五官,很多人都误以为他是女生。
某一天,他一如既往地托腮看向窗外,目光飘飘忽忽,不知是正在看风景还是发呆。这时,他忽然瞧见一个小孩坐在地上,膝盖上有一道小伤口,还不住地淌着血。
小孩子看起来很小,顶多七八岁的模样。外面风很大,将小孩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方鹿鸣看见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心底很不是滋味,赶紧往抽屉里翻出一袋棉签与一瓶碘酒,匆忙得只着一件单薄的睡衣便跑出屋外。
他两步并作一步地来到小孩面前,后者只觉得视野一暗,幽幽地抬起头来,然而一见到方鹿鸣时,眼底似乎划过一丝欣喜。
方鹿鸣还没有到变声期,声音仍旧轻轻柔柔、颇为中性,正忧心忡忡地问:“你疼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小孩的眼睛登时通红一圈,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可怜得像蜷缩成一只毛团的兔子。
方鹿鸣看到他这副模样立马慌忙起来,口不择言地安慰道:“你......我......诶,你别哭,我、我帮你处理伤口,好不好呀?”
小孩子的脑袋里像安装一个开关,一按下来,他的眼泪便会一个劲地往外流,而再按一下,泪珠子会瞬间止住。方鹿鸣的声音就是那个开关。此时他的眼睛澄澈干净,如若不是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水,除此以外仿佛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小孩子见他怔了好一会儿,主动伸出手来牵牵他的衣角,软绵绵地撒娇:“我好疼呀。”
方鹿鸣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矮下身,用沾碘酒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涂在他的伤口上。
因为他经常一个人在家,有好多时候不小心被擦伤、刮伤,他不能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哭唧唧地求大人安慰,只能忍着痛楚独自处理好一切。尽管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但小孩仍是疼得不断抽气。待消毒完整块伤口,他的额头早已冷汗涔涔。方鹿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一边擦他脑门的汗水,一边问:“你爸妈呢?”
小孩垂下眼睛:“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