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周瑜有些不知如何应答,随着郭嘉踏入亭中,好似才组织好了言语:“奉孝乐在其中便好,瑜又有何资格置喙。他人穿履,舒适自知,瑜非奉孝,自然不知其间乐与意,也没有理由职责。”
他倒是把话说得敞亮:“也是,弈之事,与旁人何干。”郭嘉在周瑜对面坐好,壶中水已沸多时,“只是这么多年,公瑾却是第一个这般与弈言说的。”
听见郭嘉这么说,周瑜脸上笑意浓了几分:“等有了第二人,瑜在奉孝心中的位置,恐怕就要变成昨日黄花了。”打趣与挪噎,“不过想来无论如何也是越不过郭兄的,这位置瑜还是不争了吧。”
“那可不成,”郭嘉也随着打趣,“公瑾是弈之友,自然是要占据一席之地的。”
“仅一席?”
“不能再多!”
两人相顾一笑,将外面的纷扰之事抛之脑后。白曦跪坐在两人一侧端茶倒水,他的动作干净又漂亮,多少吸引了周瑜几分注意力:“奉孝却是有福,和佳人找了这么一片清净之处,躲了外面的俗事。”
“弈可是还食五谷的。”郭嘉将手指放在下巴上,轻轻磨挫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公瑾莫不是以为弈是什么仙人,不食五谷不理俗事?此去是为了家中钱银,不然江东这地方,弈不愿离去啊。”
“真有这么好?”
“有公瑾在此,自然好。”
白曦在倒茶时抬眼看郭嘉,不知他这般言语夸大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周瑜,白曦自然知道郭嘉提防大于拉拢,如今这三分真七分假的话语,硬是被郭嘉说的言辞诚恳,若是没有后续他是决计不信的。
而郭嘉的手在桌下轻轻地摩擦了一下白曦的腿,然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古有伯牙子期之音,如今公瑾可愿与嘉合奏一曲?”他的话慢条斯理又带了几分雀跃,“不知究竟是公瑾的琴音无双,还是弈的笛音更胜一筹。”
一瞬,白曦知道郭嘉想要做什么了。
合奏是假,离间是真。
周瑜固然是高风亮节,自诩光明磊落无所遮藏,可孙权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啊。周瑜是孙策旧臣,身份本就尴尬,如今孙权正是争权夺利之时,周瑜还有空外出访友,访的还是孙权心中曹操的臣子。
虽然因无证据,加之之前与郭嘉的交流,孙权不可能将郭嘉与白曦可能是曹操手下的事情捅露出去,毕竟如果这么说,与他们同样有所交集的孙权会被孙俨抓住把柄,一朝翻身失了江东的权利,可孙权既然能够为了抓住孙家的权利隐忍这么多年,这件事被他知道了固然现在不会发作,也终有一日会被他翻出。
“小曦?”郭嘉注意到了白曦的愣神,出声相唤。
白曦眨了眨眼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出来,看着郭嘉与周瑜同时看着自己,变得尴尬:“什么事?”
“弈说——”郭嘉拖长了声音,“去取琴与笛来。”
郭嘉大概真的对他现在这个翩翩公子的人生沉迷到无可自拔,白曦看了眼郭嘉便起身朝着他们的马走去,白云留在了许都,所以他们现在只是骑了两匹毫无特色的棕马,看见来人,不耐烦的在地上翻了翻蹄子。
难怪今日郭嘉打包行李,特地弄来了一把古琴。
很多时候白曦看不懂郭嘉所做究竟为何,但郭嘉从来都不做无用功,语气空猜测他的意图,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他,想那么多除却头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利益可言。
这一次是周瑜起的音,他的琴音不同于上一次如春风过细雨落田野,更像是林间风吼溪水奔流。笛音紧接而上,高低起伏由轻复重,虽几翻辗转却不被七弦琴中正的琴音所盖,反倒映衬着琴音,像是一问一答般默契。
琴音渐渐变得高昂,反倒是笛音逐渐低落,如正争辩的两人一人占尽上风,一人即将败落。但终究笛声未止,回转之际如珠落玉盘清脆短促,然后接连成调,映衬成曲,最后夺人耳目,将琴声压了下去。
就像是一局棋,履险如夷,在危急关头翻盘致胜。
周瑜眼睛中带了几分惊艳,指尖轻佻再发征程,从学子争辩转至空山鸟语缥缈之音,郭嘉的笛声应和而上,撤去了世俗贿赂的俗气,清澈无拘。
白曦靠在柱子上看着郭嘉,看着他轻颤的睫毛,心底难免有几分失落。他不擅琴曲,甚至对这些风雅之事也没什么兴趣,对于郭嘉来说,他一定很无趣吧。
郭嘉不知白曦心中所想,他与周瑜一进一退同奏又离,直至曲终两人收尾,相视一笑。
“自此别过了。”郭嘉抬手对周瑜行礼,“若是他日再见,定要与公瑾彻夜长谈。”
“好。”周瑜也不乔拿,“山高水长,他日再见。”
第90章伏击
郭嘉回去的不是时候,虽然大军还未开拨,但是曹操已经打算先割一波人头以祭大旗了。
至于人头从哪里来?
衣带诏啊。
郭嘉带着南方大定的消息回了许昌,曹操除却南方外患不再,还有几分担忧许昌内部不平。如今江东自己自顾不暇,那么他也该出手收拾自己内部,然后就可以放心的出征袁绍,平定北方了。
而怎么用衣带诏收割人头?
曹操表示他已经筹谋很久了,因为发现的早,整个许昌都在他的监控之下。蛛网密布,以收到衣带诏的董承为中心,向外扩散延伸,但凡接触过的,有些苗头的,都被他的细作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