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很迷茫。
董卓在时,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究其根本原因,大概是因为董卓不尊重他这个天子。
每每剑履登殿,喝他如喝鸡仔。
关键是老匹夫声音大、嗓门粗,说话时动不动唾沫星子就能溅他一脸。
而且那老匹夫当堂杀人。
当着他这天子的面,想杀谁便杀谁,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不似帝党那些老臣们,嘴里说着‘愿为陛下效死’,动辄跪在他脚边哭得稀里哗啦。
但董卓走了,他们便成了新的董卓。
他们围在一起,商议得热火朝天,全无臣子的恭敬,视丹陛之上的天子如无物。
他们围在杨彪、王允、赵谦身边,或谄媚、或揪心、或忙着找补...
后来,刘协终于想明白了。
董卓也好,帝党也罢,他们无视自己的原因只有一个——无权!
正好!
董卓辞官了,他要趁机把权力一点一点收回来,做那个真正威凌天下的帝王!
从哪开始呢?
刘协想了很久...
军事、政事他不懂,还需要不断学习。
但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百官职能,爵位高低一清二楚。
那就先从封赏开始立威!
刘协环视一圈也没找着个称心如意的忠臣立作标榜,余光瞟过侍候身侧的小黄门赵壬时,眼睛忽地一亮。
当年他父皇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刘协简单思索一番,越发觉得可行。
如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阉人都能封侯,岂不证明他跟先帝拥有了相同的权势?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众爱卿...众爱卿...众卿...”
刘协连续呼唤了三遍,可他坐于丹陛之上本就离得远些,声音又小,不等传到群臣耳中,早被热烈的讨论声完全盖住。
刘协彻底怒了,抬起巴掌重重拍在龙案上。
梗着脖子吼道:“尔等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群臣怔愣一瞬,随后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臣等死罪。”
刘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终于找回些身为帝王的威仪,使人沉醉...
淡淡挥挥衣袖交叠身前,坐得端正而威仪。
“赵壬忠君体国,功于社稷,加封槐乡侯以彰其性,表其功。”
槐乡侯?列侯!!!
赵壬瞳孔逐渐放大,待反应过来天子并非玩笑之言。当即大喜而拜,以头抢地不止,前额碰地冒血亦不觉疼。
“谢陛下,小人拜谢陛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朝臣大骇:“陛下不可!!!”
既是立威,刘协如何肯退让,随便点道:“杨司空来说说,为何不可?”
杨彪一个脑袋两个大,三拜而起看向刘协。
“宦官掌权,取祸之道也。十常侍之乱尤在前,距今不过区区二载,陛下何故忘乎?”
刘协早就想好说辞。
回道:“司空此言大谬,十常侍何乱?盖因贼子矫诏而篡。司空只见其乱,不见上军校尉蹇硕与中常侍赵忠、宋典等写信欲合谋除去何进,遵先帝遗诏扶朕登位乎?事败受诛亦为忠义之士,怎可称乱?”
杨彪哑然。
他很想告诉刘协,这种说法不能认,若认则董卓无过有功。
若董卓无过有功反倒辞官任一城门吏,岂不是说今上刻薄寡恩不容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