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沙太守府暂住下后,郭嘉愈发感觉到住在太守府简直是一种折磨。
首当其冲的是孙策,年轻气盛的小霸王一直对他心怀芥蒂,估计是那一耳光让他耿耿于怀,见到郭嘉时总是隐现怒意,甚至很多次郭嘉都感觉到他有拔剑的冲动。
再者这长沙城局势诡谲,乌程侯孙坚治理长沙城只有一个方法:顺昌逆亡。他以前治理过一县之地,可县和郡能比吗?县城里能有几家豪族大户?不服者杀了也就罢了,可长沙郡士族盘综错杂,孙坚挥着屠刀想要他们顺从,简直是异想天开。
孙坚此刻手下有程普,韩当,祖茂,黄盖加上自己儿子孙策,猛将不少,因此乌程侯在荆州境内扫平叛逆只顷刻之间便大功告成,可他手下并无擅长内政治理的人才,许多事情都凭想当然去做,对与错是与非恐怕孙坚都不清楚,照猫画虎,别的郡县怎么做,他就怎么学,可别的郡县不杀士族啊,孙坚这杀戒一开,下面的士族自然与他离心离德,口是心非了。
这几日孙坚也深感他在长沙郡人心背向,于是频频来向郭嘉问策,现在他身边能出谋划策的人,也只有郭嘉这个客人了。
“将军,不能杀了,再杀下去,你恐怕只能亡命回江东了。”郭嘉微微一叹,真是要实话实说,孙坚若真的举家逃回江东,恐怕下场更惨,因为他当初就是被江东士族赶出来的。
当年孙坚在江东横行霸道,许多士族不甘受辱,于是联名贿赂朝廷,给孙坚升了官,但是调出了江东。
可想而知,若是孙坚灰溜溜返回江东,那迎接他的绝对不会是江东父老的鲜花和掌声。
郭嘉忠言逆耳,孙坚听不下去,怒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受制于人?这些士族名门处处与我作对,我若忍让退缩,他们必定得寸进尺!”
“将军啊,大丈夫不只是顶天立地啊,更是能屈能伸,唉,罢了,我郭嘉才疏学浅,难解将军之惑。”
孙坚走后,郭嘉闭着眼睛立在院中。
杀吧,等荆襄世族全部反你孙坚时,你或许会醒悟吧,不过那时,你也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投靠袁术了。
院中另一客房走出一人,正是甘宁,他来到郭嘉身边,微微叹气说道:“奉孝,何时离去?”
郭嘉一愣,反问道:“兴霸,这几日你频频随乌程侯去校场观其将士治兵,我还以为你心意已决,打算投效乌程侯呢。”
甘宁本意的确如此,可这几日下来,深感在孙坚身边或许能够得到重用,一展才华,可是孙坚在他眼中是雄将,却非雄主。
“乌程侯治军有方,某深感佩服,但乌程侯治地无策,武略过人,文治不足,追随他非长久之计,某时常在想,正因为某与乌程侯是一类人,因此追随他便没有了前途,能平乱世者,非智勇双全之主不可。某意已决,但看奉孝何时动身,咱们便离去吧。”
其实郭嘉早有去意,刚准备拍板向孙坚辞行时,萧仁却来到他身边,递上一份请帖。
郭嘉打开竹简一看,阅完之后合上,权衡一番后对甘宁说道:“荆襄名士司马徽邀我前往水镜山庄作客,兴霸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甘宁摇摇头说:“请的是你,某不去,虽然如今某日夜苦读,却还是瞧不起那些酸腐名士。”
他不愿去,郭嘉也不好强人所难,于是取了快马带着萧仁赶往襄阳。
水镜山庄背倚玉溪山,层峦叠嶂,下临彝水,泉流淙淙,仿似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牵马走入水镜山庄时,郭嘉瞧见有人在院中石桌前捉子弈棋,凉亭中有人抚琴奏乐,山庄正厅前更有人临风把酒。
荆襄名士啊,原来这就是名士所为?天下大乱,满腹经纶的才士隐于山林,吟风弄月,抚琴弈棋……
郭嘉心中不屑,表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待水镜山庄的看门童子将马匹牵走后,他大步登堂入室,门边,站着一儒雅谦和的中年人,看年纪,顶多五十。
“颍川郭嘉,应邀前来拜访水镜先生。”
那老人将郭嘉携入堂内,边走边笑道:“呵呵,奉孝快请进,子鱼,承彦,这就是颍川小太公,郭嘉郭奉孝。”
堂内还有两位中年人,郭嘉看他们皆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却没想到一位是庞德公,还有一位是黄承彦。
不卑不亢地给两位长辈见了礼,郭嘉被引入客席,门边角落温火煮酒,醇香弥漫在屋中,这水镜山庄,的确是隐居避世的乐土。
通过简短的介绍,郭嘉知道了这水镜山庄之内还真是名人不少。
门外对弈的二人更是日后曹魏官吏石韬石广元以及孟建孟公威,其余者,大多都是从北方来避难的士子以及荆襄本地的名士。
“奉孝,你我乃是同乡,却没想到能够在这荆州相逢,世事无常却冥冥自有定数哪。”司马徽坐在主位上,一脸平和笑意。
郭嘉实际很早就知道了司马徽,当年颍川名士中,司马徽名头不弱,但是郭嘉那时与颍川名士往来不密,况且年龄幼小,根本入不可能结识司马徽,二人是同乡不假,但就是碰面不识,毫无瓜葛。后来太平道作乱,司马徽等许多颍川名士都南下荆襄避难,郭嘉真正开始名扬四海时,却也错过了与司马徽结识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