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连玉垒,地接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诚天设之雄也。
这便是古人形容葭萌关的险峻,山峰直连成都玉垒山,险地直达锦城(即成都),位于剑阁县的葭萌关过去,便是剑阁道,末端,直指成都。
葭萌关山峰夹道巍然耸立,从清晨开始,葭萌关前便汇聚了数不清的军队,阵前正中的战车上,郭嘉气定神闲地靠坐着,战车上插着大纛,锦旗迎风飘扬。
从清晨兵叩葭萌关开始,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眼见红日西斜,黄昏降至,葭萌关却还未拿下,着实让郭嘉恼怒不已。
张白骑率两万五千士兵,甘宁周泰麾下共一万五千士兵,合计四万兵马强攻葭萌关已超过三个时辰,可仅仅有两万兵马驻守的葭萌关却迟迟未能拿下。
将士们扛着云梯在弓弩手的掩护下浩浩荡荡朝葭萌关攻去,云梯早已搭上葭萌关,城楼上的厮杀从未有一刻的停息,可葭萌关守军居高临下,落下坚石,泼下滚油,就是不让敌军攀上城楼。
关门冲车一次又一次地撞击无功而返,城楼上的箭雨却始终未曾停息过。
这是一座雄关,只要守将坚守不出,根本没有智取一说,郭嘉想要拿下葭萌关,只能强攻,而他又没有井阑和投石车,井阑可供弓弩手站在高处向关上守军射击,威力大增,投石车的打击面积更大,杀伤力更强,可这他都没有,只能依靠将士们不断攀上云梯硬冲城楼,冲车在城楼下猛撞大门,却都成了关上守军的活靶子。
“元直,伤亡如何?”
郭嘉闭上了眼睛,不远处葭萌关下的惨烈战况已经令他的心走向麻木。
徐庶也是头一次见到尸积如山的情景,思量一番后,策马在郭嘉旁边说:“张将军所部伤亡最重,甘将军和周将军麾下伤亡稍轻,我军阵亡者差不多有一万,伤者不计,葭萌关守军伤亡不会超过八千。”
无动于衷的郭嘉没有再问下去,也无任何作战指示,惨烈的攻坚战仍然在继续。
又过了一个时辰,两军仍然在关上城楼僵持,攻不进,守不退,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尸体横在关前。
眼看天色将暗,徐庶愁容满面地对郭嘉说道:“主公,即将入夜,将士们鏖战一日,已疲惫力竭,还是鸣金收兵,明日再战吧。”
滴水未进,口粮未食,昨日吃得再饱,如今也饥饿不堪,郭嘉怎会想不到这一点,他自己光坐着都觉得腹中空空,可现在不能退兵。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势如虎。元直,我率军近十五万兵叩葭萌关,关中守军只有两万,初战之时,他们必定心中恐惧,此刻不过是心中最后一丝抵抗意念在驱使他们奋死拼杀,倘若此时我若退兵,太平军必定气衰,而城中守军则信心大涨,明日再战,我军伤亡比今日更甚。破葭萌关,只能是今日初战,日后再取,伤亡重大,我就无力南下攻占成都了。”
这固然是兵法之道,而郭嘉还未将那个无法宣之于口的残酷理由说出来。
他要精兵,精兵,不是练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平时训练再苦,军纪再严明,看上去的确是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强兵劲旅,可真正的虎狼之师,只有经过无数战争的洗礼,才能真正形成,练兵方略千千万万,却始终不及杀戮鲜血更快地促成杀伐果劲之师的蜕变。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就算拿下益州,郭嘉也深知益州之地养不起二十余万大军,至少前期是绝对养不起,所以他必须去糟存精,攻伐益州血战连连,率军南下近二十五万,最终留下的,恐怕不会超过十五万。
郭嘉不在乎,哪怕只留下十万,他也心满意足,十万虎狼之师远比百万绵羊之师要更有威力。
“叫张白骑率军退回,高顺,你率麾下五千步卒,接替张白骑,一个时辰之内,给我攻上城楼!”
郭嘉军令一下,高顺立刻领命前去指挥士兵准备攻城。
高顺麾下有五千骑兵,算是郭嘉如今的王牌,而他麾下还有五千步卒,兵锋甲固,在高顺的训练下,已初具陷阵营雏形,可威力远远达不到每攻必克所向披靡,还是要经过杀伐洗礼才行。
葭萌关守军看到张白骑率军退去,刚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又有装甲斗具精悍的高顺率军填补张白骑留下的空缺。
守军意志上刚松懈后又再次紧张起来,一张一弛却令他们胆怯重了几分。
高顺所部五千刀盾兵勇武是郭嘉麾下大军中最强者,攀上云梯的速度堪称奇快,杀意滔滔毫不畏惧,哪怕身上流血不止也誓死而上,这,已经足以称得上精兵强兵了。
经过这一番新的冲杀,半个时辰之后,高顺所部终于杀上城楼,虽无法形成规模攻占城楼,却使得城中守军大惊失色,疯狂地反扑,想要将敌军赶下城楼,断绝他们攻杀上来的道路。
面无表情观战的郭嘉心中清楚,张白骑,甘宁,周泰三将率军攻城只是炮灰,伤亡必定不会小,但是消耗守军力量与意志,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而真正的王牌与杀机,往往是在两军僵持不下时才会用,并且一举扭转战局,主宰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