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骂名之盛怕是已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据说民间的戏本子里以我为原型的角色个个英年早逝。男的骂我拜金,女的骂我绝情,平民骂我不知廉耻,大臣骂我红颜祸水,有几个被正义感驱使的大好青年不自量力的溜进宫里来为民除害,尽数被福隆投进了天牢。
两面之缘的仲伊竟也写了信来,笑我是兴风作浪一把好手,才入宫几日就已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让他不得不怀疑大魏有朝一日要毁在我这小女子手里。
满满的两页,都是池涯一贯的冷淡作风。只是看到信的末了一行字,却是让我几乎落下泪来:你与我姑姑一般,都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倔犟性子,会吃亏的。
自我瞒着爹爹庆姜和小织笼来到这里,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满腹心机蛇蝎心肠,觉得我这种人只会让别人吃亏。他们这样认为,我便这样做,可是越来越孤独的难以入眠,即使把星子数遍了也无济于事。
仲伊这句话令我落了两滴泪,那夜睡得便安稳起来。
我把刘嬷嬷调到身边,希望能向她请教一番宫斗之术。毕竟我虽看过许多这方面的戏本子,终归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况且戏本子看来的漏误之处难免,可是她的一句话宽了我的心,她说待在福隆皇帝身边最大的好处就是从未发生过后宫争风吃醋,你看看他后宫佳丽三千,个个呆若木鸡,因为福隆从来不对旁人施加恩宠,又哪来恩宠可争?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我封了妃已是一月有余,还未曾见过福隆的第二面。
不曾想,我能再次受到福隆的召见却是因着杜晔。
那日刚梳洗罢,来了四个小太监抬了顶小轿子火急火燎的来接我,到了才知,是福隆听闻杜晔得了重病,唯一的愿望是想见一见我。福隆只得携了我同去探望。
福隆满面愁容的坐在杜晔的床榻跟前,我安分的站在他身后,心里疑惑杜晔究竟存的什么心思,如今该是把我千刀万剐也难解他心头只恨的。
福隆招了太医来询问病情,太医回说大将军只是个感冒伤寒,不是什么大病,只需服几副药,静养几日,依着大将军的体格,定可痊愈的。
福隆的脸色便有些阴沉,对那群太医道:“杜将军为国泰民安长期南征北寒,受过的大伤小伤数不胜数,你何时见过他皱过一下眉头,今日他躺在这里生死未知,竟还在听这群庸医胡说八道,他若是好不了,用你们的人头来陪葬……不……是诛你们的九族来陪葬!”
我吓得一个哆嗦,忙道:“皇上不必发这么大火儿,杜大将军只是个感冒风寒,不至于到陪葬的地步。
他斜着眼睛看看我,冷声道:“你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这里轮的着你替我做决断么?”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他那秀气的脸上,福隆你个小兔崽子,果然看见姑娘就脸盲。心里想着若是杜晔真的一命呜呼了,兴许福隆倒是肯多看我一眼了。想到这里慌忙摇摇脑袋,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看福隆如此失态的模样,若是杜晔真没了,他估计得去殉情了。
然后便听见福隆那糯糯的带着缠绵凉意的嗓音说道:“大将军若是三日不醒,我用整个江山来陪葬!”
我暗暗地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墨渊认真起来还真是迷死个人。
趁着福隆离开的空荡,我往杜晔的榻前移近两步,道:“你若是想找我算账,只需要这样装睡三天,到时候别说是我,就是大魏江山也得为你陪葬了。”
他睁开眼睛,邪魅疏狂,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我,似乎要探究出什么来。
我心虚的发紧,把头缩回去,站直。
他道:“我只是很想要个说法,又不愿你像那天那么为难,说出些言不由衷的话来,所以才费心劳力的躺了三日等你来。”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认真的话来,结巴道:“个人有个人的缘分……”
他伸出一根中指在脸前摇了摇,笑:“重新说。”
我只得又道:“我一直爱慕皇上……”
他漆黑的眸子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道:“重新说。”
我咬了咬唇,道:“天下哪个女子不想当皇妃呢?”
他微微叹口气,依旧道:“重新说。”
我道:“我知道全天下人都在耻笑我那日的选择,你自己也定是万分疑惑。可是个人的考量不同,选择便不同,不管我编多少个理由你终归是不信,既然如此我还是回到刚才的答案——我想当皇妃。”
他盯了我一瞬,点头,仿佛做了一个承诺一般,认真的说:“好,虽然我不信,但是我愿意暂时假装相信,毕竟这是我最愿意听到的答案,也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
我心里万马奔腾,杜晔,你想做什么呀!
回去的路上,我很是惴惴不安。
福隆离奇的过来扶我下轿,却似不经意的问我一声:“听说你今日同杜晔说了许多话?”
我心里一惊,慌忙解释:“我对大将军可从无非分之想,若是有……”
他抽回扶着我的胳膊,转身离去,冷冷的声音飘在半空里:“我才不管你对他如何,我只关心他对你如何。”
我气的恨不得朝他的后脑勺扔块石头把他砸醒,毕竟墨渊这副德行着实恨得人牙痒痒。
我忽觉感觉一刀寒光擦过我的手臂,朝着福隆的背便去了。
我心里一个咯噔,谁这么大的胆子,扔个石子意思意思便罢了,怎能对福隆动刀动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