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命途和未来,怎么可能被规划……”父亲感叹起来,“只能由着你往前走了。”
“父亲,史家为何只能回望,不能向前看呢?”
“因为更容易,也更少犯错。”
“人就那么怕犯错吗?”
“人没有多少犯错的本钱。”
“这是逃避。”
“是逃避。”父亲苦笑起来,“那鱼又玄也是不甘心回望的,才要搅动运数……”
班超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与那鱼又玄有些相似之处,顿时一身冷汗。
“我该怎么往下走呢?”
“没人能帮你。”父亲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影像也开始模糊,“永远是选择与错过的,一样多。”
班超高喊着父亲,遥遥听见传来的一句:
“记住,没有真假,只有对错……”
“我还是不明白。”
班超默默地念着,醒了过来。
四周的队伍还在行进,班超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父亲那巨大而威严的身影,十年来一直像乌云一般遮蔽着他的内心,今日好似散去了大半。
父亲还是爱我的。班超想。
入夜时,大家以马车为中心结营,聚在班超的四周,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哪怕现在行进很慢,再有个五六天,也差不多能到疏勒
了。”向导道。
“就怕那个妖人,又在路上使什么绊子。”耿恭对那鱼又玄和铜手还是心有余悸。
“不用担心,他们比我惨,不养个一年半载,出不来。”班超斜斜地靠在车板上。
“你不是说他们有很神奇的丹药吗?”班昭道。
“再神奇,那狂丹也只能用来在关键时刻救命,不然他们干吗不早点吃?可见害处也一定不小。而且这种药,应该极其稀缺,未必就拿得出第二丸。再说,我们也有好药啊!”班超道,转脸看向仙奴,指了指身上,“你这药,真的那么神?就是味道不大好。”
众人皆看向仙奴,仙奴嫣然一笑:“当然,这可是我家的秘传,专练缩骨功柔术的接骨药。你再躺个几天,就可以起来走动了,但要很小心,不能动作太大,两个月不能练武功。”
柳盆子眼睛一亮:“那班头的肋骨要是长好了,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是软的?”柳盆子的手在空中做了个游动的姿态。
仙奴淡笑:“晚了。缩骨功要在小时候,把骨头的每一寸都捏断,再用秘药接好才行。”
众人皆无语,心道,还有这么残忍的练功方法,这个仙奴小时候都遭受过怎样的经历呀?
“那个,这回出使疏勒,不知会不会顺利点?”齐欢开口,想拉回话题。
“疏勒是西域南北路交会的大国。出使前,窦帅还跟我说,我们在南路伐谋伐交,他在北路伐城伐兵,或能在疏勒一会!”班超道,“也不知窦帅的大军,一路伐到哪儿了?”
“大军推进,哪有我们这么快?”耿恭笑道,“只怕这疏勒,要先由我们拿下来了。”
“现在的疏勒,局势是有点乱。”向导叹息道。
“怎么讲?”班超问。
“半年前,疏勒国被龟兹的大军攻破,疏勒王也被杀了。龟兹王退军时,立了自己的外甥兜题,成了新的疏勒王。”
“也就是说,现在的疏勒王是龟兹人?”
“是啊,据说疏勒人并不接受,所以这兜题统治得也战战兢兢的,整日躲在王宫里,花天酒地。”
“这倒麻烦了。”耿恭皱眉道。
“这倒是好机会。”班超吹了声口哨。
“龟兹在西域向来最受匈奴倚重,怎么可能会倒向我们呢?”耿恭道。
“龟兹王不会,不代表兜题不会。他在现在的位置上如坐针毡,只怕会很渴望我们的承认。”
“他已经被匈奴承认了,又被我们承认,这叫什么事儿?”
“匈奴不是退了吗?于阗莎车倒向我们的消息,怕也会传过去的。心慌的人,随便给他递点什么东西,他都会想抓住。我们可以先派几个人,去兜题那儿聊聊,探探他的心思。”班超笑起来,“现在窦帅的大军还在北路,就算谈不拢,他也会对我们客气一点的。”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耿恭叫了起来,看着班超那诡异的笑脸。
“乱局之中,肯定有已经烧好的栗子。”班超靠着车板闭上了眼,“我得好好想想,希望这次不要再打打杀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