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让韩烬觉得很不舒服,杀完四个人后并狂奔数里后,这种不舒服超过了他能忍受的极限。他蹲在水沟边开始不停的呕吐,一大口一大口的吐血和其他不明成分的混合物,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终于他吐完了,感觉嘴里满是恶臭。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变形的短剑扔进水沟,很想漱一漱口。江陵比较繁华,还有不少人家透出柔和的亮光,但他丝毫没有跟人说话的力气。他蹒跚着走过黑灯瞎火的街市,胡乱的踩过那些凝着一层薄冰的水洼,湿透的裤脚紧贴在腿上的触感令人崩溃。以及血气和硝烟味道。那大概只是他幻觉。他成功的回到了客店,费了一些工夫才让掌柜的相信他不是要饭的疯子。
孟芳回果然还在那里等他。那姿态和韩烬跳下去时一模一样,就好像韩烬只出去了不到半刻钟。他一看到韩烬就皱起了眉头。
“你杀人了。”他说。
韩烬胸中涌起一股怒火。他很想立刻把孟芳回也打一顿,但想法刚起就头昏眼花,发软的膝盖几乎维持不住站立,一只手还扶着桌面。
“我不杀人,难道等人杀我吗?”
孟芳回忧郁的看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我也杀人了。”
韩烬这才看见他旁边□□的剑身。芳华仍旧一尘不染,很洁净。墙壁也很洁净,地面也很洁净,到处都很洁净。可能这里根本不是事发场所。但他走进来的时候,为何竟然没有注意到?
这无伤大雅的疑惑只在他心里停了一瞬。不足以集聚他流失的意识;他并不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第8章章七逐流
韩烬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身下不是坚实的陆地。那种被包裹的、微微带着颠簸的推摇,其实是一种绝妙的抚慰。他模模糊糊的看见孟芳回悬腕执笔的侧影。
“这是哪。”他说。也可能只是想了想。人心里想过的话,往往会以为自己说过了。
孟芳回执笔的手顿了一下。
“船上。”他回答。
像证明他这句话一般,耳边的水声蓦然湍急起来。但韩烬已经又睡着了,或者说又陷入昏厥。不过这次时间应该没有过得太久,因为他再一次睁开眼时,孟芳回仍旧在那里奋笔慢书。长长的纸幅将垂到地,那小巧字迹无论再怎么规整,让韩烬这时候辨认还是难度太高了。他静静的、不使力的那样看,没打算去惊动。孟芳回嘴唇也在轻微的、机械的抖颤。韩烬突然明白过来,他喃喃念着的字句和纸上的内容是一样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韩烬不很确定他梦见那些算不算颠倒梦想。他做这梦确实都有孟芳回,但拍着良心说,没有不健康的因素。无非是已知内容,掺和进各种荒诞况味,比如他和孟芳回,一起在潇湘练剑厅练剑,却都是成人的样子,比别的弟子高一头,奇怪是也没人注意他们;赵翊平从后面粗鲁的把他胳膊掰直。韩烬后来意识到他并没见过赵翊平,所以梦里的赵翊平无可选择的长了张谢怀德的脸。又比如他和王怀珏、孟芳回一起走在街上,然后因为一个愚蠢的话题彼此争执(类似于乌龟有几条腿),但梦中情景却严肃到性命攸关,乃至于最后要到紫禁之巅去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