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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请客(1 / 1)

这时,高个的,蒙在斗篷里的人出声了,“会不会是那小子那边的人,在故意演。”

是个男人的声音,明显压制了自己的嗓音,做出了沙哑感,进门后也一直没露真容,哪怕戴着连衣帽,脸上还蒙了面巾,不过眼前两个女人都知道他是谁。

凤池迟疑道:“一开始也有此怀疑,可上面过问后,觉得从赎人卖人,到出各种意外,若真是设计的,短时间内的变化未免过于复杂了,有点说不过去。当然,上面也没否定这个怀疑,一切皆有可能。”

象蓝儿出声道:“不用怀疑了,我可以肯定,他跟那老头不是一伙的。”

凤池哦了声,立刻问道:“何以见得?”

象蓝儿嘴角抿了抿,她得到答案的方式有些难以启齿,最终一句话淡淡带过,“不便详说,这个论断我可以负责,可放心上报。”

她既然说了她负责,另两人也就没了话说。

不过凤池还是好奇道:“小姐,你用什么办法让他放了你?”

象蓝儿:“还能有什么,无非是答应了他的条件,带他一起进无亢山。”

“呃…”凤池无语。

斗篷里的男人沉声道:“不行,也做不到。边继雄已经知道了‘师春’这个人的存在,也知道此人给他弄了个青楼女子做儿媳妇,听说茶盏都砸了几只,怎么可能让他进无亢山。小姐,你的情况进去已属不易,再搭上个他的话,只怕连你都进不去了。”

象蓝儿:“现在不是你我愿不愿意的事,首先是我迫于无奈答应了他,其次是他留了后手,我若食言,我们的身份一旦暴露,染指无亢山的计划也意味着彻底失败,如何向圣尊交代?所以,现在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要你想办法,解决不了问题,我要你做甚?”

斗篷里的男人彻底无语了。

不管他,象蓝儿先伸手请了重伤未愈的凤池先坐下休息。

屋内安静了许久后,斗篷里的男人忽叹了口气,“有个方法倒是可以试试,不过要说服那个师春配合。”

象蓝儿当即让他说来听听……

师春已经出了客栈,他才不管象蓝儿他们背地里在干什么,先把这临亢城好好逛逛再说,先熟悉下地形备用,这是他在流放之地“干活”之前的老习惯。

也不是他不想关注象蓝儿他们在干嘛,问题是人家不会给他窥探的机会,他一个人一双眼睛想关注也够呛,那右眼珠子的奇效正常情况下也使不出来,拿刀架自己脖子上也紧张不起来呀。

另则,也是要在这城里留点路标记号,方便吴斤两找来时能找到,之前跟象蓝儿他们在一起不方便做这手脚。

从客栈走回到城门口,一路留好路标后,刚背个手准备溜达个尽兴,忽听前面传来驱赶的动静,“没钱不要来,本店概不赊欠,请去,请去。”

师春抬眼看去,只见是一家酒楼,店里伙计将一个邋遢老头给赶了出来。

那邋遢老头的酒糟鼻和酒葫芦很显眼,师春只瞅了一眼,立马小汗一把,心里狂呼要命,这也能遇上?

想都不用多想,赶紧转身掉头,快步走人。

身为魔道中人,遇上这种喜欢除魔卫道的高手,不跑干嘛,等着被屠吗?

“喂!”

一声喊,还有一只手,突然从后面偷袭,拍在了他的肩头。

那嗓门和声音,令师春有些不敢转头,整个人如同瞬间冰封了一般。

他不转头没关系,后面的人自己转到了他前面,拨开脸上脏兮兮的花白乱发,一双时而迷瞪时而滴溜溜清醒的眼睛盯着师春好好打量了一下,最终哈哈一笑地拍了下师春的胸口,“我就说看着面熟,果然是你小子。”

师春假意愣了下,旋即欣喜若狂地拱手道:“原来是老前辈,晚辈失礼失礼。”

心里却在问候对方祖宗。

邋遢老头抱着酒葫芦,歪着脑袋问他,“客套话少来,就问你一句,还记不记得我救了你性命?”

师春干笑道:“记得记得,自然是记得。”

暗中则腹诽,你不救我也有办法脱身。

邋遢老头朝刚才那酒楼抬了抬下巴,“那请我喝顿酒总是应该的吧?”

师春实在是心虚,凤心虚,凤池能识破他魔道的身份,这种高手的眼力想必也不凡呐,为以防万一,吱吱呜呜婉拒道:“老前辈,晚辈实在是有事,要不…”他伸手摸进了腰间的钱袋子,抓了十几粒冒着焰气的檀金递予,“老前辈自便如何?”

邋遢老头斜眼道:“把我当要饭的打发?”

师春忙正色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好。”邋遢老头一把抓了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将其给拖走了,直接拖进了酒楼内落座,拍着桌子喊,“那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二,点菜!醉凤凰、爆金丸、千翠煲、地无双、雪景羹,先点这几个吧,酒上玉珍酿,顺便帮我把酒壶给装满。”酒葫芦推在了桌上。

跑来的小二,确认师春这个冤大头没意见后,方笑脸抱了酒壶走,让二人稍等。

都已经这样了,师春也只好将就着来了,试着问道:“敢问前辈高名大姓?”

邋遢老头呵呵一笑,“谈名就是利,老头子早就放下了,不提也罢,倒是你,长的黑炭似的,何方人士,报上名来。”

师春干笑道:“晚辈师春,师父的师,春天的春,刚从牢里放出来,那个流放之地出来的。”

“哦,流放之地出来的呀,难怪这么黑。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敢对抗魔道的,倒是难能可贵,嗯,我很喜欢。”

“前辈过誉了,除魔卫道乃我辈本分,无关乎年纪大小,不甘落后的。倒是前辈您,怎么也在这?”

“没怎么,还是前些天撞见你的事,让那女魔头跑了,种种迹象显示,可能往这来了,自然也就追到了这。遇见我算你运气好,你自己提防着点,小心又被那女魔头堵住,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刚好撞见给你解围。”

此话说的师春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凤池居然没死?还来了这不成?回头得提醒一下象蓝儿。

两人聊着聊着,酒菜也陆续开始上了,师春毕恭毕敬地为老前辈斟酒。

端起第一杯酒的邋遢老头回敬道:“小春呐,不白喝你酒,看在你我同道有缘的份上,遇到了麻烦可以来找我,别的本事没有,挡个事打个架之类的还是可以的。当然,前提是我还在这临亢城内。也不白帮,帮一次,就得请我一次。”

师春错愕,还有这好事?以这位的修为,那敢情好,忙问道:“敢问有事到哪找前辈?”

“城门口一带,指不定在哪一家的屋檐下猫着,想找我,过去看看,总能找到的。”

两人就这样推杯换盏吃吃喝喝的聊了起来。

吃着吃着,邋遢老头发现有些不对劲,瞪着对面大吃大喝的年轻人,最后终于忍不住抱怨了出来。

“我说小春呐,你这饿死鬼投胎似的,上一个菜你三两筷子就能造掉大半,你确定你这是在请我?看老头子叫花子模样,觉着只配吃你剩饭剩菜是吧?”

“哎呀,失态失态,前辈见谅,牢里刚放出来,没忍住。不瞒前辈,出来这些日子,正儿八经的吃喝,这才第二回,没见过世面,让前辈见笑了。前辈不必拘谨,可放开了吃,不够了再加菜。”

还好,他还知道点待客之道,赶紧放下了筷子,又顺手抹了把还在嚼东西的嘴,就此打住了,舌头偶尔探出来舔唇,美味呀。

此后专心给前辈斟酒,陪前辈聊天。

问到前辈修为时,把他给震了个不轻。

这位老前辈没具体说自己什么修为,只说在这一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说边阙见了他也得绕着走,说曾把边阙给揍过。

边阙是谁?无亢山宗主边继雄的亲爹,边惟康的爷爷,深居简出,据说修为已达人仙境界巅峰,离地上仙境界仅一步之遥,早已不过问宗门事,常年闭关修炼不出。

放之前,师春肯定不知道边阙是谁,还是途中向边惟康打听无亢山情况听说的。

那可是无亢山镇派老祖般的人物,居然被眼前这邋遢老头打败过,乖乖,不管是不是吹牛,就凭这牛都敢吹,师春赶紧举杯多敬两杯……

安乐楼,象蓝儿的客房内,只剩了她和凤池,在等师春回来,那高个的斗篷蒙面人已经离开了。

敲门声响起,凤池唤道:“进来。”

客栈的一个伙计开门而入,又迅速关门,至两人跟前低声禀报道:“人离开客栈后,鬼鬼祟祟的一路把标记做到了城门口,后又被一个邋遢老头给拦下了,像是老熟人,被老头拉进了酒楼,正在请那邋遢老头喝酒。”

这禀报,当场把象蓝儿和凤池给惊住了。

邋遢老头这个形容词,对两人来说有点刺激,凤池当即追问那邋遢老头长什么样。

伙计略概形容了一下,一听酒葫芦和红的发亮的酒糟鼻,别说凤池,连象蓝儿的脸色都唰一下白了。

“那贼子果然和那老头是一伙的,小姐,这里不安全了,我们得赶紧撤。”凤池急慌慌,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

象蓝儿也有点慌乱,但感觉自己当时贴身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才对,遂细问了伙计相关详细情况。

当听到伙计说师春见到邋遢老头立马掉头就走,是被邋遢老头瞅见了追上去拉住的后,不仅是象蓝儿,就连凤池也缓了口气,也意识到了自己有失理智。

两人冷静下来细想,发觉就算伙计不补后面那通话,仅凭之前的禀报,也能看出问题所在,师春若真跟那邋遢老头是一伙的,哪能在大街上拉拉扯扯,更不能公然坐在一起喝酒,真当他们魔道是瞎子吗?

理解到师春是迫于无奈后,象蓝儿追问了一下,“那邋遢老头没为难他吧?”

伙计回道:“应该没有,两人就在酒楼大堂,吃喝谈笑,处的挺开心的样子。”

凤池挥手道:“行了,你继续盯着,有变随时来报。”

“是。”伙计领命而去。

门关后,凤池道:“问题应该不大,根据上面新了解到的有关那厮的详细情况,还真不是个吃素的,刚二十岁的时候就在流放之地成了独霸一方的大当家,狡猾的很,从他一出来就弄出的赎人卖人的把戏便可见一斑,应该能把那邋遢老头给应付过去。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小姐,咱们还是要从这撤离回避一下。”

判断毕竟只是判断,凡事无绝对的,有选择就没必要冒险。

象蓝儿点头。

两人就此撤离了此地。

酒楼门口,伙计点头哈腰恭送客人离开。

酒足饭饱的邋遢老头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骂伙计一句狗眼看人低。

之后便与师春互相告辞了,他说他吃饱喝足了要去睡觉,师春自然不会挽留。

目送人走远后,师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客人酒足饭饱了,他只吃了个半饱而已,回头看了看酒楼的招牌,再进去重新吃一次?

看到那狗眼看人低的伙计一脸笑,鬼知道心里想什么,算了,别让人笑话,会丢流放之地的脸。

吐了口酒气,继续端着斯文模样逛街,不敢直接回去,怕被老头盯上。

东走西逛了一阵后,就在他经过的一个街头拐角处,踱步走出了一个漂亮姑娘。

姑娘一袭紫绡衣,眉目分明,没有画眉,略呈剑眉,眼睛明亮有神,高鼻如拱玉,素唇天然丹寇色,微微双下巴,面貌清晰分明,肤色白皙爽净无暇,是个带着几分英气的素颜,且带着几分贵气。

头发就随便扎了马尾,丝丝干净,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身段在女子中也算是偏高的,该丰腴的地方有料,该瘦的地方不肥,绝对是个漂亮姑娘,贵气和英气相糅出一种别样风情。

只是这姑娘的一双明眸却紧盯上了师春晃悠的背影。

边上跟出了一个清秀干练的青衣姑娘,低声道:“小姐,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师春,据说是刚从流放之地出来的。”

话刚落,又快步来了一个圆脸的青衣姑娘,近前低声禀报道:“小姐,边少被拒进入宗门,已经跪在了山门外。”

紫绡衣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回头道:“不用跟着我,查一下那个喝酒的邋遢老头是什么人。”

“是。”两位青衣姑娘齐声领命。

紫绡衣女子则放步走出,朝着师春去向跟了去。

途径一处互贸用的大块空地时,师春发现来往客商买卖交易的是一种类似灌木形态的蓝色植物,明显是晒干处理过的,看现场的买卖规模还挺大的,动辄堆积大堆。

他走了进去,凑近其中一堆,鼻翼翕动,嗅了嗅,闻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味。

见现场也没重点保护的意思,他摘了片干叶子在手中查看,正想找人问问这是什么东西,边上突然响起一个干净利落且好听的女人声音,“此物叫‘郁蓝竹’,长于冰原峡谷之中,夜间会发出淡淡蓝光,无亢山常用来炼制符篆。”

师春闻声便已扭头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是位紫衣女子,说话声音如同其样貌一样,不含任何矫揉造作。

见长的好看,他眼睛已是一亮,随后端着斯文欠身谢过,“多谢姑娘指教。”

同时发现了一件趣事,附近客商见到这姑娘立马都停止了讲话,皆面露恭敬神色。

他当即指了指大家的反应,“敢问姑娘是?”&b?”

紫绡衣女子道:“边惟英,边惟康是我哥哥,临亢城暂由我主持,你是师春?”

“……”师春愣了愣,途中倒是听边惟康提起过,旋即再次拱手道:“原来是城主,失敬失敬,在下师春。”

边惟英道:“一看你就是头回来,我刚好在这巡视,正好可以陪你走走,有什么不懂尽管问。”

好吧,在人家的地盘上,客随主便,何况师春也想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比回头闹得莫名其妙要好。

两人走走聊聊,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边惟英显然不仅仅是尽地主之谊那么简单,她也不遮掩,直接问师春为何要帮忙赎出丽云楼头牌,还有他们来此的目的。

师春能怎么说,只能是含含糊糊,把一切都往边惟康身上推,说是边惟康喊自己来的。

很快,两人相见的消息便传至了城中的一座阁楼上,象蓝儿和凤池的临时藏身地。

“这家伙什么情况,人生地不熟的,他初来乍到,怎么比我们还忙,怎么连边惟英也跑去找他了?”

凤池表示出了大大的奇怪。

象蓝儿亦皱眉不解。

其实师春本人也搞不清边惟英到底要干什么,一路敷衍应付着,他也不自在,风度倒是没丢。

就在两人都认为没必要再聊下去了时,师春突然顿步在一家商铺门口,因看到门口的揽客牌上夹杂着一行“美白”字样,然后就走了进去探看。

一问才知,所谓的美白物品,是指加了一些灵药的珍珠粉。

“真有用吗?边城主在这里,你可不能骗我。”师春毫不客气地搬出了边惟英吓唬商家。

掌柜的苦笑,“不敢有假,多少肯定是有点效果的。”

边惟英忍不住问师春,“你要用这个美白?”

师春摆手道:“别误会,我有个朋友要用。”

边惟英下意识看了眼他那黝黑的肤色,不过没再说什么。

问清价钱和怎么用后,师春当场拍板道:“掌柜的,给我来两斤。”

边惟英嘴角扯了一下,好家伙,这玩意论斤买的。

掌柜的自然叫好,快手快脚称了个分量十足不说,还看城主的面子多给了些。

最终由一大把檀金结束了交易。

师春不心疼这点钱,身上还有能提现五万的钱庄票据。

出了铺子,边惟英无心再陪他逛下去,借口有事走了。

师春目送着,到口的话终究还是忍住了,刚才大把花钱时,其实想问问对方愿不愿意帮她哥哥还钱。

之后他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返回了客栈。

本想找象蓝儿提个醒,说邋遢老头高手来了,让小心点,结果敲门无人响应,客栈伙计说人出去了。

“回来了告知我一声。”师春叮嘱了一句就回了自己屋里。

门一关,立刻打开了自己买的珍珠粉,取了一部分用水调匀,然后坐在了镜子前,将糊糊往自己脸上抹,边抹还边嘀咕着“越白越显文雅”之类的话。

抹出一张吓人的大白脸后,觉得两只耳朵黑的太显眼,最终也没放过。

搞完这些,闲着也是闲着,从行囊中取出了那本《山海提灯》翻看。

看了一阵后,不知看到了啥激动的东西,突然蹭一下站起,嘴里喃喃念叨着,“愿与君会猎天边…原来话要这样说才气派呀,愿与君会猎天边…”

来回在屋里走了几趟后,他又走到了镜子前,对着镜子里大白脸的自己面谈“愿与君会猎某地,可敢?”

话刚落,门便被人施法打开了,两条人影先后闯入,顺手关门。

不是别人,正是象蓝儿和凤池找来了。

拿着书的师春愣住,想问问她们为何进来不知道敲门,不是说外界人的素质高吗?

两个女人看到他先是下意识摆出了戒备的态势,旋即又齐刷刷懵在了那,愣愣盯着师春的大白脸。

“老板娘,你果然还活着,你要小心了……”师春赶紧上前告知了邋遢老头追踪而来的事,想错开眼前的关注点。

好吧,这番主动交代算是让两个女人放了心。

不过两人最在意的还是他的脸,凤池问:“你脸怎么了?”

师春:“没什么,上了点药。”

象蓝儿疑问:“被那老头打脸了?”

师春:“没有,脸上有点裂口,刚好在城里碰到卖药的。唉,别说我了,边惟康那边怎么样了,我刚被他妹妹找上了,好一顿盘问。”

这话终于将两人的注意力成功转移了,二女立刻追问边惟英找他何事。

师春当即将边惟英主动找来问话的经过讲了遍,听后,凤池和象蓝儿也没听明白边惟英那些问话是什么意思。

用师春的话说,看不出边惟英的态度,对自己哥哥找个青楼女子没表示出任何厌恶感,对自己哥哥的回来似乎也没表示出任何的高兴,好像纯粹就是问问。

这些个说了也就过了,二女此来找他,另有要事。

凤池主动打开话题道:“你非要跟我们小姐进无亢山不可吗?”

顶着一张白花花大脸的师春立马如同惊弓之鸟,紧急强调道:“这可是说好了的,莫非想反悔?”

象蓝儿不置可否,低眉垂眼在旁,不关自己事一般。

凤池摆手,“反悔不至于,将你一起弄进去的办法也有了一个,不过需要你配合。”

一听能进去,师春脸上立刻笑的掉粉,“配合配合,只要合情合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肯定配合。”

凤池:“好,即日起,你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爱慕我家小姐的样子,要积极追求我家小姐。”

“嘎…”师春嗓子眼里咕了声,目光看向凤池,又看看象蓝儿,没从两人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满眼的不解道:“老板娘,这玩笑是不是开的太大了点?象姑娘是边惟康喜欢的女人,边惟康带着边家的儿媳妇回家了,你让我跑到人家家里追求人家的儿媳妇,让我在无亢山搞这破事,是不是过分了点,欺无亢山无人,还是怕我会死得不够惨?”

凤池反问:“你觉得边继雄会认可小姐这个儿媳妇吗?”

“这个嘛…”师春心里想说不会认,是个正常人的都不会接受,不过嘴上还是谦虚道:“我还年轻,家长里短的事真不清楚。”

“肯定不会。”凤池自己做了回答后,又问道:“你觉得边继雄将那个儿子逐出宗门后,是真的想彻底断绝关系吗?”

不等师春做出答复,她又自己给出了答案,“虽然做的很像那么回事,也很决绝,连无亢山上下大多人也误以为是真,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并非如此,那只不过是边继雄铁腕教子的方式。”

师春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象蓝儿,“这跟我追她有什么关系?”

凤池:“正常情况下,边继雄不可能接受丽云楼出身的儿媳,可若是边继雄想再次给予儿子重创,想让儿子眼睁睁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抢走呢?”

“……”师春哑了哑,他也不傻,立马明白了对方什么意思。

凤池解释道:“边惟康身上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其实边惟康的修行天赋颇高,这样的亲生儿子,边继雄原本是寄予了厚望的,何况他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奈何富贵摧人。

边继雄不愿坐视,果断出手了,他要打掉儿子身上的所有荣华富贵,要将儿子彻底打落低谷,等到那个儿子真正从低谷爬了起来,也就成了。这意思,差不多就是边继雄背后的原话。”

师春听的暗暗心惊,无亢山宗主背后说的话,这边居然也能探知,看来在无亢山内部果然是早有准备。

“此时,倘若有人把你喜欢小姐的话告诉边继雄,将这个刺激儿子的办法提醒给边继雄,再有一些人为边惟康求情的话,边继雄很有可能会顺水推舟放你们进无亢山。

之后大体上他也真会这样干,真会助别人抢走儿子喜欢的女人,一是这样的儿媳不能要,二是要借此再给予儿子刺激,激发儿子向上之心。

如此一来,也解释了你为何要帮边惟康给小姐赎身,因为你喜欢小姐。

如此一来,你和小姐才能双双进入无亢山。

此法还能给予你不小的帮助,你不是要在无亢山找人吗?一旦边继雄有心助你,给你行了方便,那你在无亢山真的会方便许多。”

一脸粉白的师春听的眼睛眨呀眨,这么一说的话,他不得承认,这确实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办法,忍不住问道:“这谁出的主意,应该不是你俩吧?”

不是他看不起这两个女人,而是这办法看似简单,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想出来的,出这主意的人肯定对无亢山和边继雄有相当深度的了解,这简直是号准了脉下药。

凤池:“是谁出的主意不重要,总之无亢山那边会有人安有人安排好一切,你只需对我家小姐装出爱慕追求的样子便可,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你做。”

“……”办法不错,可师春却迟迟答应不下来。

他这些年的洁身自好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将来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时,能让对方更容易接受自己,回头自己喜欢追求一个青楼女子的事情传了出去,算怎么回事?那一身清白可就真的被污了。

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出的馊主意,出什么主意不好,偏偏要他去追求象蓝儿,真的是太为难他了。

尽管他脸上涂抹着粉,可哪怕是隔着厚厚的粉,两个女人也能看出他脸上那股强烈的不愿去追求象蓝儿的意思。

凤池疑惑道:“这很为难吗?这是最万全的好办法好不好。”

象蓝儿的嘴唇已经绷的薄薄的,脸色也彻底寒了下来,可谓当场扭头就走,“承诺我已兑现,是你自己不愿意,怨不得任何人。”

“啊这,不是。”师春快步抢过去,横身挡在了门口,又干笑的掉下一层粉,“象姑娘,不是不愿意,我是在想,我这样干的话,对不起边惟康啊,你们跟他沟通过没有,不沟通好的话,会出误会的。”

他的想法是,假如边惟康不同意,那就有理由让这边另想办法了。

凤池走了过来,“边惟康如今还跪在无亢山的山门外,连他老子的面都见不到。这事我们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让边惟康知道真相的好。”

师春:“啊,那他回头还不得恨死我呀,没必要吧,我好好的,竖这么个敌干嘛?”

凤池:“还是那句话,富贵摧人,边惟康目前的心性还是差了点,他若是知道了真相的话,以他的演技,不可能瞒得过边继雄他们,很快就会被看出破绽,届时才真有可能惹出大麻烦。至于边惟康恨不恨你,他有那么重要吗?反正你也追不到小姐。”

师春想想也是,反正又不会真的跟这女人在一起,回头可以向心上人解释嘛。

稍作沉思后,他用力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听你们的安排。对了,我们什么时候上山?”

象蓝儿紧绷的嘴唇慢慢舒缓了,面无表情道:“等山上安排好了,自然会有人来通知我们上山。”继而一把将挡在门口的师春给拨开了,开门而出时,又扭头看了师春一眼,冷冰冰道:“真难看!”

一阵香风出去了,跟着走出的凤池噗嗤一笑,显然也有同样的看法,她重新拉上了连衣帽挡住真容。

师春双手轻轻碰了碰脸上的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伸个脑袋往门外看了看,缩回头又关了门,门栓上留下了清晰的粉印。

他回到镜子前,左右偏头瞅了瞅,还挺自我感觉良好的,发现脸部表情一旦过大就容易掉粉,赶紧面无表情。

“春天!”

客栈大堂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扯开嗓子的大喊。

师春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赶紧又去开了门,脸上情况不便出去,伸头朝外大喊道:“店家,让他过来。”

不多时,噔噔脚步声传来,吴斤两来了,伸头往屋里瞅了下,与师春对上眼后,他啊呀了一声,旋即跑了进来问师春脸上怎么回事。

一听说能美白,吴斤两立马扔下刀,扯下身上行囊扔边上,然后连风尘仆仆的脸都没洗,在师春的指点下一番操作,也给自己脸上涂抹了一层才满足。

之后不免互相提及两边情况,照天城那边的事倒是简单,本就是按照师春的交代去做的。

倒是这边发生的事让吴斤两颇感意外,他惊疑道:“那邋遢老头,怎么又遇上了,这么巧,春天,真是巧合吗?”

流放之地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为了点利益就能拼命的地方,是无所不用其极之地,巧合?别说师春,哪怕是吴斤两,遇上这种事也同样是疑心重的很。

师春倒是很淡定道:“人家修为太高了,人家说是碰巧,咱们有必要质疑吗?人家非要给好处,咱们有资格拒绝吗?有好处就先收着吧,反正你记得多个心眼。”

“嗯,有数。”吴斤两刚应下,忽又指着他的脸,“你这一说话就掉粉呐,看看我,会不会掉?”

“你的还没完全干,掉的不多。”

于是两人开始了面无表情、不动嘴皮子的含含糊糊说话方式,为了融入和拥有这个世界而努力。

入夜后的天色,没一点落日余白的过渡,骤然漆黑如墨,一阵狂风后,跟着就是一场暴雨。

噼里啪啦,渐至稀里哗啦,山中开始陆续有浑浊流水四溢。

对跪在山门前的边惟康而言,是难上加难,不仅仅是宗门,似乎连老天爷都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他跟前的台阶上摆着一粒檀金,紫色焰气在雨中不受影响,依然可照明,身上早已湿透如落汤鸡,脸上在流水,浑身冰凉,更冰凉的是那颗心,跪了这么久,父母真正是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可他又能怎么办?为了博得父母原谅,为了不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再受苦,他只能继续跪下去,跪到父母愿意见他为止。

无亢山不长草木,蓄不住水,山体上流淌的雨水很快汇集成大大小小的溪流,山门台阶旁的流水声更是发出了奔腾咆哮般的动静。

山门牌坊上“无亢山”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在摇曳的灯光下依然清晰。

牌坊下站着两名戴斗笠、穿蓑衣的弟子,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长跪不起的边惟康,甚至是不敢吭声。

没办法,宗主亲自发话了,此人已被逐出宗门,和无亢山再无任何瓜葛,不许其踏入山门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搭理他,否则严惩。

弟子们都没想到,宗主对自己亲儿子居然如此决绝,越发领略到了门规的森严。

跪而不起的边惟康,时而抬头看向山巅灯火璀璨处,时而回头看向临亢城的万家灯火,心里也有焦虑,见自己迟迟不归,想必蓝儿已经在为自己着急了吧。

可他又不能中途而废,只能继续在风吹雨打中。

山上,阵阵雷电照亮一座座琉璃瓦面。

琼楼玉宇中,玉阶殿门深处的雅居内,檀香袅袅,灯火晦明不定。

有条件的正常照明时都不会用檀金的焰气,因照明颜色泛紫,会让物体色彩失真,让人不喜。

一扇圆形幽窗前,一名身着玄色长裙,面若桃花的美妇人,窈窕身影侧立窗前,看着窗外的风雨飘摇,看着山下山门处的微弱光影。

她知道那里有她的儿子正跪在那,她是边惟康的母亲殷蕙馨。

不时有风雨飘摇入内,点湿她的衣裙,也吹乱了袅袅青烟。

周围的盆栽,不管何种奇花异草,绿的、红的、粉的都是假的,只因山上很奇怪,长不出植物,任何植物放在山上不出三天都要腐朽。

她清冷的眉眼偶尔会从窗外收回,投向正对的门外,门外正对的殿宇窗格内,有人影晃动,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在与宗门高层议事,她也算宗门高层,但她没有参加,在避嫌,因为议的正是她儿子的事。

有人给丈夫提了个教育儿子的好办法,得到丈夫默许后,立刻牵头招呼了一些人,一起向她的宗主丈夫求情,让看在老宗主的情分上,再给老宗主孙子一次机会。

她在这里都能听到自己丈夫的怒斥咆哮声,话里话外都是坚决不答应,要以身作则之类的。

她知道丈夫的“拒绝”改变不了结果,结果已经预定,“拒绝”只是必要的过程。

她在这里等着结果。

后来,殿堂那边安静了,人影散去。

不多时,一个壮实的男人大步出现在门口走来,体型壮实却不够高大,略显肥硕的脸上留着短须,顾盼间有久居人上的威仪,也是一身玄色衣裳,这是无亢山高层的统一服饰。

这么晚能进入宗主夫人屋内的宗门高层,也只能是她的丈夫边继雄。

走到窗前,看向山下的山门处,飘入的雨水粘在他胡子上亮晶晶,他语气沉稳道:“我不同意都不行。他们要去父亲的关门前叩关。父亲大限不远,正值突破的关键期,能不能迈过那道坎至关重要,怎能因那孽畜的事惊扰父亲,我只好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结果,殷蕙馨依然淡定,语气如同她人一般清冷,“你高兴就好,何必在我这里表那玄虚。”

边继雄:“还在生我气?我说了这是父亲的决定,玉不琢不成器,不经凉薄难见真,若他自己不能真正醒悟,将来怎么担得起整个宗门,你以为宗门内的旁姓对宗主的位置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吗?”

“你们边家的男人都是当家作主拿主意的人,用不着向我一介女流解释,反正我说什么都没用。”殷蕙馨扔下话径直转身而去。

离宗主太近太久,早已失去了应有的敬畏。

轰隆!

外面一道惊雷闪过,雷电照入了窗内,照亮了边继雄的面膛,眼睛和胡须上的雨水更是闪闪发亮,他霍然回头看向离去的妻子,大声喊了句,“让他再跪一夜,其他的明天再说!”

他发出的声势威严似要盖过雷鸣,却显得空洞。

因为殷蕙馨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回应,身影静静离去,后背披着的长发被闪电照的青晃晃。

外面风雨,屋内陷入了寂静,边继雄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整个临亢城在风雨中光彩摇影,屋檐下到处是摇处是摇摆的灯笼,沟渠流水哗哗急骤,却不满溢,排水效率极高,可见是久经风雨考验之地。

安乐楼外,师春和吴斤两拉了条板凳,并排坐在客栈门口一侧的屋檐下看风景。

就此而言,他们也算是整个城中独一份。

不怪两人有这雅兴,两人是真没见过城中下雨时的景象。

一开始是打算在城里到处逛逛夜景的,现在下雨了,也只好这样将就了,反正也是没见过的景,也算是开眼界。

鞋都脱了,卷起了裤腿,赤脚去迎接瓦檐上淌下的流水,这在流放之地是做梦都享受不到的美好。

吴斤两不时摸摸自己的脸颊,后来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师春的脸颊。

师春立马扭头瞪他,“干嘛?”

吴斤两嘿嘿,“还真别说,咱们这粗糙大脸,好像是光滑了不少。”

有吗?师春当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吴斤两的,仔细摸,细品,感觉确实光滑了。

一头体型长达一丈的庞硕大野猪,獠牙森森地从两人眼前的石板路上走过,骑在野猪背上的汉子打着伞,扭头怔怔看着客栈门口两个男人互相在对方脸上摸来摸去的情形,一路走,一路扭过头回看着,愣怔中似乎又在期待接下来的一幕。

不多时,又有一条体型粗如大水桶的大黑蛇,鳞甲幽幽,昂首挺胸地从街道上滑溜溜而过,眼睛不时闪烁绿光,吞吐着信子,挺着的脑袋能高过一楼的屋檐。

一出又一出未曾见过的东西经过,师春目送着,风雨虽大,心头却安宁了不少,只因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吐了出来。

自己发现自己是魔道中人的事,他还是告诉了吴斤两,因为他觉得这事没必要再瞒着吴斤两,尤其是在眼前的这个关口,他的魔道身份被人给识破了,随时可能要冒险,他想让吴斤两自己做选择,如果吴斤两决定离开的话,他会把那五万檀金也给他。

吴斤两确实很震惊,然后噼里啪啦问了一堆,最后其实也没什么反应,觉得大家没必要分道扬镳,甚至安慰师春,管他正道和魔道,哪条道能走,就走哪条道。

好吧,依然是流放之地的实用主义,师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客栈房间内,象蓝儿重新披上了斗篷,要出门。

凤池拉住了她,劝道:“跪一晚呐,陪他遭这个罪,有这个必要吗?”

象蓝儿:“既然是喜欢他,于情于理,他到现在还不回来,我都要去看看他的,看到了自然不能让他一个人遭罪,自然要陪着跪,这样才像样嘛。倒是你,那邋遢老头可能是循着你来的,你要多加小心。”

凤池倒不是很担忧,“情况早已传讯出去,不出意外,上面派来应对那老头的高手应该也快到了,他们飞来飞去的速度很快的。”

象蓝儿微微点头,就此开门出去了,凤池也不好出去送行。

客栈前台,象蓝儿借了把伞,刚出大门便和坐门口的两人对视上了,她对两人微微摇头示意,然后撑开伞步入了雨中而去,门口两人面面相觑。

吴斤两疑惑,“她去哪?”

师春略眯眼,“应该是去找边惟康,可能得陪跪。”

吴斤两瞬间懂了,啧啧两声,“陪你情敌去了,还不去追?”

后面要发生的事,师春已经告诉了他。

城门口,一个枯瘦的青衣汉子,净面无须,目光深邃,双手干瘦如鸡爪,从黑暗中走来,在雨中不疾不徐走入城内。

雨水打在他肩头和身上溅开了水雾,城内灯光下,体表犹如笼罩了一层光晕一般,他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并没有染上任何水迹。

走到城门内的十字路口,青衣汉子忽然顿步在十字路中间,冷目看向了一座屋檐下睡卧的一个乞丐。

乞丐正是那个酒糟鼻的邋遢老头,不知从哪拢了堆干草垫底,酒葫芦枕在腋下,独臂撑着脑袋侧卧假寐,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在轻轻打着拍子,不信风雨狂,优哉的很。

忽然,打拍子的手顿停,眉头一皱,双眼骤然睁开,只见一辆车厢载人的牛车哗啦啦从十字路口冒雨驶过,并无其他人影,旋即又慢慢闭目假寐……

城墙上,一角的大亭子里灯火通明,有酒有菜,还有独坐的美人,城主边惟英,小酌看风雨。

雷霆下的无亢山不时现形,边惟英犹如面对一头獠牙森森的巨兽。

忽有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城外飞身而上,迅步到她身边,递上了一颗蜡丸。

边惟英捏碎了取出内里折叠的纸块,摊开了查看,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喃喃着,“绕了一大圈,还是在为他铺路。不是说不可原谅么,不是说如今只能指望我这个女儿么,把我鼓动的拼命努力,原来骨子里还是一个女不如儿,哪怕这个儿子再怎么不堪。助别人抢儿子的女人,亏你们想的出来,哈哈……”

她笑声越来越大,最终笑了个花枝乱颤,笑出了眼泪,忽抓起酒盅昂首将那苦酒一饮而尽,顺手拍在桌上,将酒盅拍成了齑粉,扭头断然道:“给宗主他们省点麻烦事,把安乐楼来的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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