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错搓了把脸,将飘散出去的思绪拉回眼前,目光旋即一凝。他清楚的知道,这回要面对的,必定是手下各大战将的联合反对。
五日前,秦岭中,两个三年未见的人隔着一颗断裂的红桦,彼此心中均是溢满的思念和哀伤,却始终谁也未见着谁。
好像上苍在告诉他们,什么叫做有缘无分。
那时项羽慌慌张张爬起来找过去,早已不见说话人的踪影,只看见泥土上残留下来的斑驳血迹,还有一张不知何时落下的恶鬼面具,那面具潮湿的眼眶狠狠揪疼了项羽全身唯一柔软的心脏。
残冬渐退,然而秦岭的高海拔上积雪犹存。劈开山涧的溪流犹带薄碎寒冰,水温刺骨。
鬼面生仰面在带着碎冰的溪水中沉沉浮浮,他身上、脸上覆盖闪着半透明的细碎光亮,让那张没有生气的脸生动起来。
感知已经被屏蔽在思维之外,躯壳被一波一波的水流冲荡着,落叶一般顺着或急或缓的水流飘荡。
凌乱的画面宛如被放映机直接投放在了鬼面生的眼皮子里面,随着内部毛细血管弯弯折折的延伸着的,是剪不断的回忆。
吴中的悠闲岁月;藏在房间内的那抹□□;万里平原官道策马纵横;八百里洞庭湖一战;黄河滔天大水瞬间冻结;凌县、巨鹿生死相随……
记忆永不褪色,一幕幕甚至比起原本视觉中存在的更加清晰。
鬼面生,或者说,这时候应该叫做虞楚昭,猛的呛了出一口水,赫然睁眼。
“项羽!”虞楚昭大叫一声,声响在暗林间荡出去,顿时惊起林中宿鸟。
“项羽……”虞楚昭仰望着缓缓再视线中滑过的枝丫,艰难的开启嘴唇。
相较于之前那声呼唤不自觉的激烈和坚定,这回嗓子眼里冒出来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浓重的哀婉气息。
“小爷想你!”虞楚昭的声音中带着点哭腔,又有点疯狂和竭嘶底里。
静谧的森林喊出的话激起悠悠的回声,一遍一遍重复着无法当面说出的思念。
“那位可是失败的很,就连那样都不能叫小爷忘了你这厮。”虞楚昭对着幽寂的森林诉说了一会自己想对项羽说、却没法说的话,就像是自己正在和项羽对话,只不过另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而已。
“别怪小爷一声招呼都没打,自己把自己挖出来就走了……”虞楚昭嘴角勾起的笑容温暖而又忧伤。
恢复记忆之后的第一次相聚居然就只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虞楚昭叹息一声,四肢麻木,觉得继续在冰水里头泡着估计就也再爬不出来了,于是果断收拾了情绪,手掌撑在水底光滑的鹅软石上用力,总算在水中站起来。
“落水狗似得……”虞楚昭自嘲的甩甩头。
虞楚昭边剧烈的咳嗽边蹚着及膝深的水流往岸边艰难的走,水草淤泥缠着双腿,让他绵软的脚步一再受阻,每一步都在挣扎、都在犹豫,但他还是踏上了溪流的北侧。
“还是得回汉军中去……”虞楚昭无奈的想,心头那叫一个后悔。
“做什么要给刘季出那么个引火烧山的计谋,否则汉军肯定占不了成敖!”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木已成舟。
在浅滩上停下脚步,虞楚昭指尖颤抖了一下,最后拨开挡住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