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我才鼓起勇气,对裴夫人道:“阿母,我,我如今不想出嫁。我……我和阿兄说过。”我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没有什么道理,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了——但,崔颢也答应过我不必嫁人的。
裴夫人揉了揉我的头发:“女郎家大了,怎么能不嫁?你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你阿兄走之前,曾经请我们为你寻一个才德兼备的儿郎。”
我惊呆了,全不知还有这回事:“阿兄?”
“他说,他一去河东,只怕几年间不能回来,因此希望我们为你主持婚事。他说,你喜欢有才华的文士,但工于文藻的才子,未必就是好丈夫、好父亲。”
话语如雷声响彻耳畔,我猛地抬头。
“他当日说的是,‘如晋时的陶渊明、南朝的谢宣城,俱有名垂后世的绝妙才思,但他们又有哪个适合做人丈夫呢?不怕夫人耻笑,颢年少时便有才名,但也因此,颢很清楚才高的男子,往往有哪些不堪之处。’故此,他请我们着意挑选,一定要选一个有才华又有德操的儿郎。”裴夫人絮絮说道。
这日下午,我们听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消息:王晙昨夜去世了。
那天王晙的精神还很健旺,没想到竟会突然辞世。但据说他本来也是七十余岁的老人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高寿,被一场小病带走,也不是特别难以想象的事,因此我并没觉得奇怪。几天后,我正在房中练字,裴公大步从外走入,语气急促地挥退仆婢:“你们下去。”
我这才注意到,他甚至未及换掉身上的绯色官服。裴公一向爱洁,也注重仪表,每日回家都要先换上洁净的衩衣,绝不会像今日这样,甫一回家就直奔后宅而来。侍女退下后,他转眸向我:“阿妍,那个姓康的娘子,你知道多少她的事?”
初秋午后的阳光热烘烘地从窗口洒进来,人浸在热热的空气里,喉头和唇舌只觉焦渴。心脏跳动逐渐加快,我咽了口唾沫:“阿耶,怎么了?”
我这两日去典客署,都没有见到康九娘,听说她生病了。
“听说王尚书是深夜突发心疾而亡。但……我今日去吊问,他的长子王珽私下里和我说,那日夜里……”裴公斟酌词句,“似乎有人见过两个外人进了王尚书房里。那两个人身姿纤细,像是女子。”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王尚书虽然是文官,但他带兵多年,治家甚严,亦如带兵。他家的宅院布设了阵法,外人初次去时,若是无人带领,即使进了宅门,等闲也走不到正堂。王珽说,王尚书临终时,交代了他两句话。”
一股热风吹了进来,鼓动窗帷,帘上的金钩发出连绵的响声,听起来急慌慌的。
“‘一切不必追究。我死后,如常发丧落葬。’”
“那两个女子是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