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姓安,名重璋。未知小娘子尊姓?”安重璋起身,还了一礼。
“妾姓郁。”我亦起身,举杯走向安重璋,“崔节帅这场大胜……妾亦同安郎是一般的心思。”
“哦?郁小娘子作何想法?”
我低声道:“崔节帅本是忠厚之人,想来不愿做出偷袭之事。多半是来传旨的中贵人要崔节帅出征,崔节帅不得不为而已。”[1]
安重璋点头道:“是。想必中贵人欲求功劳,便向至尊奏称,吐蕃无备,节帅若行掩击,必有大获。”
“中贵人乃是矫诏……”这话我和任何人都没敢说过,此刻对着这素昧平生却与我想法一致的安重璋,却忍不住了。
安重璋想了想,摇头失笑道:“纵然他矫诏,你道他当真是矫诏么?”
这话说得极绕,我受了打击之后反应迟钝,当下呆呆望着他。安重璋轻声道:“纵然此次崔节帅出兵当真是由于中使矫诏,至尊也必因他大胜,而欣悦之极,哪里还会去在意中使是否矫诏?”
他此语直如醍醐灌顶,我猛省道:“甚至……中使的意思,本就是天子的意思也说不定……”
安重璋道:“以某所见,多半还是中使矫诏。”
“此次崔节帅掩袭吐蕃,斩首二千余,吐蕃必然记恨,日后多半又寇河西。”我叹道。
安重璋苦笑道:“节帅颇识谋略,且河西近年兵马强壮,若是吐蕃又来,他当可击破之。但两国交兵,于我边民实无好处。此外,金城公主嫁在吐蕃,故而吐蕃与大唐得享数年平靖,但边事之重,岂能尽系于女子裙带?若金城公主一旦过世,只怕……”摇头不言,剑眉深蹙。
“安郎熟知军事,可是在河西军中么?”我问道。
安重璋摇头道:“某如今不在军中效力,只是世代居住河西,善养名马,且家父曾为河西节度副大使,故而某亦曾随父辗转河西军中,于军事耳濡目染而已。实不相瞒,武德、贞观年间的凉国公安讳兴贵,便是某之曾祖。”“原来安郎乃是凌烟阁功臣之后!”我一拱手,“难怪远见卓识,不同凡响。”
安重璋笑道:“只盼不辱家声罢了。倒是郁小娘子关心国事,远胜寻常女子,想必出自两京高门贵族。”
我笑道:“妾孤贱之身,岂有阀阅。只是妾在鸿胪寺典客署中为译语,故而听得不少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