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我纵是存了挑逗他之心,闻得此语,仍是脸上一烫,“脸皮好厚!”我想要扭过头去,他却不容我转头,捧住我脸,亲了下来。
他这次吻得不同从前,竟不给我分毫退让的余地。我在唇舌的紧密交缠中渐感窒息,伸手推他,却被他箍得更紧。他长于诸般乐器,习练多年,指腹甚是粗糙,抚弄我的脸时,带来奇妙的麻痒感。
我意乱情迷,却又欢畅无限,却听他笑道:“我以诗画名世,却也是琵琶名家。”抬手解开了我的衣带。
他离开了我的唇,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慌乱地拢着衣襟:“琵琶?”
“小娘子品鉴一番我的琵琶之技,如何?不知小娘子想要拢、捻,还是挑、抹?”
“你!”
我将脸埋进他怀里。
“方才我见你得意极了,怎么此时又怯了?快说,想听宫调,还是商调?不过,以如今之势,多半……不是你听我,而是我听你了。”他又笑。
我羞耻极了,扯过被子将头盖住,却因他这“琵琶”的取笑,不期然想起那年在幽州,他容颜憔悴,求我下来听他一曲琵琶的场景。
嗳……这一种两心相悦的欢情,委实无可替代。诗歌和小说没有骗我呢。
第65章 机锋善杀休藏腹莫负好时光,原来不是一句虚言——欢悦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依然是雪满长安的时节。凛冽的雪片,落上贵人的貂裘,亦湿了平民的短袄。我裹着袍子,捧着手炉,没带侍女,站在慈恩寺的一间僧院中,目视天边一抹惨淡的红日。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我双腿也麻了,方隐隐听到一阵前呼后拥的开道声,似是有什么贵人前来。
我揉了揉已有些僵了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笛,横笛就唇而吹。这支玉笛是王维家藏的绝品,音调清越明亮,却并不尖锐,笛膜是特制的,在冬日里也不会开裂。
这支曲子很特别,调起时轻倩俏皮,又由轻倩渐入温文,再由那斯文韵致中,延展出一抹不容轻忽的昂扬之志,矜傲之怀,旋律前后呼应,却又层层推进,一层亮似一层,令人听而忘俗。
我一曲吹罢,静立当地。过了片刻,有一个劲装打扮的部曲匆匆走进僧院,见到我时愣了一愣,似是未想到吹笛者是个女子。他走到我面前,行了一礼:“方才吹笛的可是小娘子么?我家主人想问小娘子,适才所吹之曲,是何人所作?曲名为何?多谢小娘子!”
我轻咳了一声,说道:“此曲的名字,我已写在纸上了,请转交你家主人,他一看便知。”从袖中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片。那名部曲又是一愣,接过纸片,转身快步走去,似是还嗅了嗅、抖了抖那张纸。
我一掸衣上的雪,又整理鬓发,顿了两下微感僵硬的脚。不多时,那个部曲回转来,神色间甚是客气:“我家主人请小娘子过去一叙。”我点了点头,随着那个部曲走向旁边的另一个院落。
慈恩寺的冬日是极美的。古松枝叶上缀着点点皎白的雪花,寒风来时吹动绿竹叶片,声响飒飒,斑驳竹影不住晃动,更是气象萧森,衬着朱红楼阁,可谓清雅富贵,兼而有之。我却是无喜无忧,只默然看着路上的景色。
到得那间僧院,我轻提裙裾,跨过门槛,只见一个紫袍玉带的高挑身影,立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下,背对着我。他摆了摆手,部曲便退了下去。我深吸一口气,却未言语。紫衣男子也不出声,僧院一时陷入静默,只远处钟磬声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