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因看顾手上东西而轻蹙着,眼睫垂下也一丝不乱,都规规矩矩的。
要说起沈山山这脸,惯常挺英俊好看,不过不言不笑的时候瞧着倒是有些不近人情,我想不出他平日在一群高门贵子中游刃有余的模样。
我也从来不愿想,只笑了笑,“咱们挺久没一起吃锅了。”
沈山山听了,淡淡抬眼看了看我,沉默了一时,才手臂伸过石锅把涮好的羊肉夹到我碗里,“今年是没有过。去年你生辰时候我同先生去了寿县贡院,便也没有,算到如今,总也该有一年半了。”
哎,什么一年半。沈山山这记性,还学监里头的届长呢。
是一年又八个月。
猛一说来,竟似弹指间。
十五十六这一道道地过,我们不止没有一起吃锅,除却我娘丧事上他家一道来吃过回饭那次,一年多当中我二人私下里是连口茶都没一起出去喝过的,若非亭山府祝宴撞上了,我大约还真难见他一次。
问起来他总是和学监的先生去了地方贡院,要么就是家里姑婆舅子的事儿……
嗐,其实他不消说这些。
我俩,何至于呢。
谁不嫌鱼腥?谁不避骚气?我过去同他说的那忠君二字唬唬常人便罢了,沈山山何其灵醒,从来我唬他不住,他都是门清儿。
我知道,我心里都清楚,他这么并非是真要疏远我了,他给我带杂书扎风筝是一心还待我好的,只是搁了我同皇上如今这境况,若非必然,他也真不该同我多待。
我是个祸患。
我叹口气,日子长短的事儿不同他争,只埋头又要倒酒,沈山山便接过酒壶替我斟出来。
一股子糯米枸杞的热烫气儿扑在我面门上,甜腻腻的。
我听见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听说……太子妃在选了,稹清,你——怎么办?”
我沉沉端了盏中水红色的酒,一仰头就干了,顿时心胸烧磨得暖热,老了喉咙吸鼻子笑,“能怎么办,喝闷酒呗。”
这酒喝着也着实闷。
人说喝酒能浇胸中块垒,搁我身上都他娘是胡诌的。
我这人喝酒从来醉得慢,待到真醉了还能迷糊蒙头大睡一场,可真醉之前却能难熬到姥姥家去,每每总是温酒入喉上了头,平日里紧持的神智麻了,终于再不能糊弄自己。
“你不是要同我说事儿?”我问沈山山,“就这事儿?”
锅里物什大约捞尽了,炉子下头的炭烧得差不多,方才翻滚的汤也渐渐平静下来,沈山山慢慢搁了筷子,凝眉看向我,好似是定了定决心,才肃穆问我道:“……稹清,你同太子好,是不是因为你爹那大事儿的干系?”
我猛抬头看他,只觉他这话毒得就像把刺刀,提着往我心口一阵戳戳,直戳在最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