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娃娃抱着麻布撑子更委屈了,我瞧着问沈山山:“要不回我家一趟拿风筝吧,那么多放着也是放着,匀他两样儿也行。”
“甭麻烦了,不顺路。”沈山山也掀了车帘上来,略略考问着他表侄子的学问,我们也就到了京郊。
时日是暮春,夹道树洒花絮,一路风吹薄柳,但见陌上行人三俩,多是出来游玩。
男娃娃还小,不知累,一下了车就四下撒野地跑,我和沈山山一味跟着走也累了,就一道捡了个水塘边上的大石头坐下,看着那娃娃不至出事儿就成。
那时候我瞧着天高云低的,摇线颤悠悠地牵着风筝,一瞬忽也想起来我同沈山山小时候到处放风筝的模样儿。侧旁塘中大约有不少的蛙,我们一坐下就听见蛙鸣此起彼伏,沈山山指着塘子水里笑话我说:“稹清,你瞧瞧,那不是蝌蚪儿么?你小时候还揪着我站在水里帮你一道捉呢,说要拿回去搁在你爹茶壶里头吓吓他,好叫他不敢打你了。”
“——结果我当天晚上湿着一身衣裳回去,就先被我爹追着揍了个半死,蝌蚪儿没来得及放他壶里就全洒没了。”我沉沉想起来,一时合了近一段的事儿,还觉着有些气,“你说我爹怎么那么讨厌?”
沈山山替我拍落了袖上两片飞絮,望向不远处轻轻道:“再讨厌也是爹,平日不对付的时候再多,一旦出了事儿,又有谁不保爹的?”
我拉着他胳膊把他拉回头来:“山山,二哥这事儿是我家事儿,你何必帮我?徇私枉法又不是捉蝌蚪儿,往后要是兜不住了,你想没想过你会怎么样?”
沈山山无所谓地看着我笑了笑:“你就算了罢,你做的不干不净地给逮着尾巴了,那才真叫兜不住。这算多小的事儿,我俩谁做不一样的?”
我叹口气,心里到底觉得对不起他,“那我欠你一回,下回你有什么事儿,也该我帮帮你。”
沈山山挣开我拉在他胳膊上的手,不怎么信地上下看着我笑:“你行么你,小菩萨似的,杀个鸡都不指望你能上呢。”
我抬手就要揪他耳朵:“爷说什么你就应着成不成?”
“成成成,别揪,你从小手重,都肖你爹。”沈山山连忙把我手挥开躲了,一时笑起来眼神看着我,映着春光就似画在古帛上,模样挺清凌,但这么看了我一会儿,他却转眼叹口气,扭头去看他表侄子那晃晃悠悠越来越远的麻布风筝,忽而又反悔了:“算了,稹清,有你这话就够了,往后你还是别沾着这些事儿了,遮掩徇私的事儿能兜下来都靠人情,朝中人情往来都是浑水,你下来一次就出不去了。”
“我岂不知这是浑水?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叫你掺和进来。”我瞪眼看着他,是真觉得揪心,“往后你可怎么办?”
沈山山摇了摇头,瞥我一眼:“你就别管了,往后……也指不定怎么样,于我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正要问他说的是什么不一样,前面他表侄子却忽而在草埂上摔了一跤,立时哭起来,表叔叔表叔叔地叫着,吓得沈山山连忙起了身就跑过去。我只得起身来远远跟在后面,见沈山山把男娃娃好好儿抱起来站稳了,又蹲着掏出绢子给他擦泪,笑起来哄着别哭了,金豆子落完了要穷一辈子,那一容温和的模样,全然瞧不出他平日理案子时候的冷峻,一时也叫人觉着挺暖。
男娃娃渐渐被他哄得咯咯笑,拍了拍袍摆子便又跑起来去找落下的风筝绳子。沈山山站起身来瞧着他跑远,回头冲我招了招手,笑起来叫我也跟着往那边儿走。
我走着走着也就想起来,实则我小时候也是个走不稳路的,也是个哭包儿,每回在外头玩儿着摔了跤,疼的时候哭起来,沈山山也是这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