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关系(1 / 1)

自然是没有必要回去。和张鸣筝有关的一切都能被囊括在一个不到二十寸的行李箱里,常年扔在越野车的后备箱,现在都一起被扣在刑侦局里。

“同居”也仅限于字面意义。庭资带他去的是刚刚打扫出来的旧房子,生活痕迹早被陆陆续续搬空,只剩下一些大件家具。

“整个二楼连同阁楼都是你的,没有你的呼叫我一般不会上来。”庭资摁下他床头的按铃,声音隐约从一楼庭资的卧室传来,向导手环也同时震动。“这样的装置在这一层还有很多,随时叫我。”

“静音室在地下,其他地方也都可以去。房子里书很多,可以找你感兴趣的看。”

所谓的“临时监护”只是好听一些的限制人身自由的说法,他不爱出门,但也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会有如此长的一段休假。

庭资尽管已经挪了相当长的工作时间带回家,但每天还是会有固定时间去办公室,这段时间他会轻松一点——虽然实际上庭资并未真正限制他什么。

他的手机和电话卡暂时拿不回来,庭资给他拿了一部ipad作为临时过渡,里面只存放了几个文件夹的五线谱,应该是从前作为琴谱使用。除了午晚饭他几乎不会和庭资碰面,但会在阳台看着一楼客厅的书桌发呆——阴天的时候庭资总是会在那里办公。

某次庭资发现了他,抬起手来笑着打招呼,被他慌乱地应付回去。

张鸣筝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态,也许是硕鼠掉进大粮仓后的恶习。他已经习惯了收集——或者说是“保留”关于庭资的任何信息。不主动询问,但会悄无声息记下来,从前灵敏的听力在这方面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这种行为几乎已经形成习惯,所以现在即使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喜欢对方仍然会继续这样做。

——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庭资?他躺在床上盯着床头的按铃等待入睡时这样思考。

几个晚上后,张鸣筝不得不承认,这场持续多年的失败暗恋起源于某些俗套的、刻在基因里的慕强片段。

庭资足够强,一直都是,唯一变化的是现在的对比对象成了他。这样完美又强大的人,怎会不被人喜欢。这是他曾在无数时刻暗中感叹过的想法。

时至今日,他已经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停下喜欢庭资这件事了,具体表现为——好像由庭资来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算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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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情况显得有些棘手了,张鸣筝在刻意回避他。

尽管如此,庭资还是会强制性带着哨兵出几次门。一开始是每周去超市转转,买一购物车的食材。张鸣筝从不主动拿任何食物进购物车,只在结账时主动递卡给收银员,庭资也就由着他去。

每次从超市回家后张鸣筝会和他一起将食物分门别类放好,然后会去器械室做一次精神结合——几乎没什么作用,他也只是每次去张鸣筝的精神图景里待一阵子,然后每次尽可能延长时间。

从超市回来后张鸣筝的心情会好些——虽然他从不诚实的说出来,但在精神海会有所体现,比如他身在其中时能隐约感受到血液的流动和经脉的跳动。

托张鸣筝的福,从前巅峰时期的感知力都不一定有这么敏锐。

今天,庭资决定在将这段关系再推进一下。

“要不要去打羽毛球,”他顿了片刻,斟酌称呼的用词,“鸣筝。”一个亲呢又普遍得很客气的称呼。

“好。”张鸣筝依然从善如流。

张鸣筝总是将自己和他的关系视为领导与下属,然后尽可能地服从命令;但又在某些时候平等得固执,比如坚持想要付给他房租和水电费,被拒绝后又通过在超市主动付款来补偿。

他曾经在和薇薇安的通话中无奈又好笑地提了一次,顺便问问她是不是曾给她的哨兵队员什么丛林等级制度,得到的是对方若有所思的回答:“他在你那边是这样子呀……也没关系,慢慢在恢复就好。”

庭资自己的羽毛球水平充其量算作业余爱好者,选修过几年的羽毛球课程,结业后在社团挂了学生教练的名号混一点加分,仅此而已。

倒是张鸣筝曾拿过不少省级国家级羽毛球比赛的优胜,毕业后又选了一栋离羽毛球场最近的公寓,所以他才选了羽毛球场作为新地图;另一个原因是在球场上能很好的观察到哨兵五感和注意力的状态,至少能辅助他来判断目前精神图景对于张鸣筝本人的影响。

张鸣筝从前的资料不难拿到但难在零碎,如今每天抽空整理一点,总算也慢慢理出思绪了。

至于在球场上——他本来是没有想为难张鸣筝的,纯粹是因为张鸣筝打得实在太恭敬太小心翼翼,才催生出他的恶劣行径。

开始前张鸣筝很仔细地在自己的寄存柜里给他挑了球拍,确实用得顺手。刚开局还打得有来有回,后来就演变成了变着法儿的给他喂球。庭资不喜欢这种被放在弱势地位照顾的感觉,但中场休息时看着张鸣筝撑着膝盖喘息、再笑着接过他拧开递过去的水时,又把打算委婉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后半场他拿回了主动权,虽然张鸣筝还是坚持将各种刁钻的球跑前跑后地用最合适的速度送回他手里,偶尔没接到还会道歉——这段时间庭资经常收到这类莫名其妙的道歉。

既防着他,又害怕他,却敬重他,真是复杂。

别墅和庭资都让他不自在,但同时又像一个简易安全屋。待在别墅的这两个月里白塔内部局势动荡,他却难得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每周去一次超市,最近几周开始加上了每周两次的羽毛球,其他时间待在别墅里看书或是散步。

相当规律且轻松的生活。

如果庭资突然起身边打电话边向花园走去,他就知道庭资大概又要聊点关于“2658向导案”的事了。庭资从不主动和他提起这件事,他也心知肚明从不问起。

群体性犯案,他作为队长自然难咎其职,白塔已经预支过对他一部分的惩罚。

今天庭资又以这样的方式走进花园,甚至顺手给别墅加上了一层屏障。张鸣筝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翻了一圈新闻,如意料之中还没有更新消息。

张鸣筝叹了口气,将这几天看完的书摞好,带下楼放回原来的位置再拿几本新的书上来,和之前的两个月一样。庭资出门时他才会主动下一楼取几本书上来,书架上种类很杂,文学社会学自然科学,还混杂着庭资学生时期的课本。

他曾做贼似得蹲在书架前翻看那些过时的课本,可惜里面属于庭资的字迹少得可怜。

今天他主要的目的是下楼找某套书的下册,上中两本已经看完但一直没找到续集——最后张鸣筝将目光锁定在了几个他从未拉开过的、位于书柜角落最下层的抽屉。

像是从未好好打理过一样,拉开抽屉的瞬间他就被灰尘扑了满脸。那本续集果然在其中,顺着书脊拉起来才发现手感不对——原本的内页被剥离开,只留下了作为伪装的封皮。

还未真正打开张鸣筝就感到心跳沸腾,手心冒汗几乎要抓不住卡纸书皮。思绪兜兜转转,最终定格到薇薇安酒后的那句话:“你们谁想要和那种变态谈恋爱吗?”

张鸣筝怀疑自己听到了开门声,慌乱之中却没有将这本可疑的书物归原处,只把它飞速拎出来再一鼓作气关上抽屉。

——绝非明智的选择,所幸并没有人真的进来。

他像从前一样把书放到卧室的书桌上,潘多拉的盒子压在最下面。从侧面观察它更像打印的资料,侧面贴了很多索引贴,边缘发黄显然已经是多年前的产物。

张鸣筝将它书桌上晾了很久,直到庭资回来,直到又打过两次球,直到它上面摞的书已经换过一轮。

作为客人偷窥主人的隐私,作为追随者偷窥上位者的背光面,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的。

但翻开它只是时间问题——抵御诱惑需要长时间延续进行,而翻开只需要一瞬间。张鸣筝在打开它之前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但实际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出格,至少在他的认知中还达不到“变态”的程度。

里面装订着的是几本论述支配臣服关系的书或文章,市面上不好买到,所以打印出来再装订在一起。旁边的余白写的是批注,看上去跨越了很长时间,每次批注的笔迹都有所不同。

最开始是铅笔写下,笔迹还很稚嫩,大概写于中学时期。成段的勾画,旁边注释也成段,甚至有生词的翻译;后来是黑色墨迹的钢笔,注释变短了些,时不时会出现几个问号;最后是蓝色墨迹,直接覆盖在原本的铅笔注释上,相悖的观点直接被圈出来反驳。

庭资已经很久没在这里居住过,最后的字迹大概留于几年前。

最末页夹了几张打印纸,上面是几种简单的绳缚图例,有几幅后带着铅笔画上的对钩。

绑缚与调教、支配与臣服还是施虐与受虐这些在白塔内部都太常见了,连亚文化都算不上。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有慕强的天性,哪一方作为上位者都很常见——比如薇薇安,她的单肩包上挂了一个迷你皮鞭样式的挂件,因此想要向他打听薇薇安联系方式的哨兵或是向导都不少。

张鸣筝对此不感兴趣,或者说可以称得上排斥。

快餐式而追求肉欲的关系,仅仅因为对方属性与自己相契合就能迅速投入感情,他不喜欢。

况且他既无法体会到挥鞭和掌控权力的快乐,也不放心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谁,就算对方是庭资——好吧,这点他没想过。

庭资早年在他心中的形象太高尚,尽管现在又显得平易近人,他也没能想象出庭资参与其中会是什么角色。

他对bds完全不感兴趣。

他又将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心理学方面的名词太多,他又不常看英文文献,最终陆陆续续读了几天。庭资的很多观念同他不谋而合,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至于为什么薇薇安曾那样说,他猜测应该也与此有关。

就像被他读完的任何一本书一样,它也回到了原处。抽屉里其他伪装的封皮没有再被他借阅过,此事到此为止——希望如此。

但巧合总是从天而降又事与愿违——半周之后从超市回别墅的路上,庭资撕开一袋糖递给他,问他愿不愿意在邮轮上度过一星期。

“这次的航线还不错,”庭资继续说,“或者也可以拜托其他向导先暂时接管你。”

这艘邮轮大多数时间在公海航行,遍历全球,船票发放给全球符合标准的哨兵或向导,张鸣筝从两年前开始能稳定地收到邀请函。

,我看过之后觉得,是可能实现的。”

这确实更像张鸣筝的风格,和他从张鸣筝过往履历中拼凑出的形象如出一辙。

他之前看出张鸣筝对他的观点有所误解,因此在一起用餐时曾提到过几句,没想到张鸣筝顺藤摸瓜找到了其他东西。

即黑暗哨兵理论上确实存在,但绝非天然,背后一定需要向导和哨兵共同投入相当的精力和时间和信任,甚至身体上的永久结合,因此不值得推广。

庭资转身直视哨兵的眼睛,仍然是坚定又沉寂的。

“所以我想试试。”

庭资不确定这双眼睛里的情感、乃至张鸣筝大多数时间表现出的顺从和温吞,究竟是他天性使然,还是在精神图景日复一日的苦楚中被磨平的结果。

同时张鸣筝总是相信自己不是坏人,然后才带着结果去做证明题,这点又和他的个性截然相反。真是复杂。

在戳破庭资之前,张鸣筝实际上不需要做太多的心理建设。主要原因是庭资的伪装敷衍又毫无诚意,或者说,其实庭资以为这些对于追求刺激的青年来讲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阻拦。

还顺便勘误了他和薇薇安的旧绯闻。

张鸣筝不敢细想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身上披的这件外衣保暖效果实在好,血液快速穿过皮层,心跳振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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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资敲着扶杆细数这几天看到的与张鸣筝交谈之人,没注意到身旁人的不自在:“你想要实践么,这点我无权反对。但基于你的精神图景情况考虑,作为向导应该对你的同伴有所了解。”

“doctor肯定不行,人品技术都不够格;icheal年纪还没你大,也没什么帮助哨兵恢复精神图景的志向……还有tree和她的的主人,她很不错,专业又可靠,也定居在亚洲。”

tree是那天主动和她聊起2568向导案的女子,穿着绿色长裙。交谈时她的主人在附近的桌几旁等她,在她和tree一起离开时远远打过招呼。

“不过tree和她的主人关系很稳定,今年是她们的第八年了吧,一直是一对一关系,去年还领了证——很抱歉之前让亚恒也一起欺骗了你,这种关系是存在的,但确实很稀少。除此之外……薇薇安也很好,但从属性上看,她作为哨兵无法在精神结合上帮你太多。”

将这几天和张鸣筝有过接触的人全部点过,庭资侧头询问他:“你还有什么人选吗?”

“……没有了。”

庭资点了点头,转头看到张鸣筝下巴支在手臂上望船尾徘徊的飞鸟,懒洋洋地眯着眼,看样子对其提不起兴趣。

“要我来么?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没阳痿就不错了。”庭资伸手在他面前晃,“还是想要把我吊起来抽吗,也可以试试的啦。”

张鸣筝还是不抬眼,只是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庭资总是这样,明明完全清楚形式如何他的想法又是如何,却每次又四两拨千斤地装作全然不知要他自己说出来。

这次也是一样——庭资清楚自己在这种关系中的倾向,因为他在前几天和庭资的交谈中完全没有要隐瞒自己代入的是下位者身份的意图,即使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象征do身份的手环。

所以庭资这种行为显得格外恶劣。

“求求你了。”张鸣筝还是继续说,因为庭资完全不说话,只是保持着站得挺拔的姿势俯视他。即使不回头看也知道那目光有多认真——

如果他也是一只海鸟,现在应该要炸毛了。

但从趴在栏杆上的姿态、懒洋洋的神情和拖了半拍的语气来看,这话更像是玩笑而非乞求,这算是张鸣筝留给自己挽尊的后路之一。

可是庭资却说:“好啊。”

到底是谁在开玩笑,张鸣筝要搞不清楚了。

按照doctor给出的流程,他们应该先谈诗词歌赋再聊歌舞话剧,最好能从文艺史谈到哲学再谈到人生观,先做挚友再做主奴,进而达到跪地为奴起身为友的境界——虽然doctor实在太迫不及待,演技差劲,就差把“骗新人上床”的目的写在脸上。

他和庭资在这条路上才走了至多百分之五,还是源于他从庭资的书架中管中窥豹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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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首次实践之前张鸣筝一直保持着相当紧绷的状态,有一半原因得归结于庭资。

庭资在同意开启这种关系后几乎没有迟疑就更新了下周他们的计划:明天去羽毛球场,后天在马来半岛靠岸时下船消遣时间,在隔天上午重新启程前回到船上,休息一天后进行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实践,结束后有一天休息时间,然后继续去羽毛球场。

很果断且一笔带过地将这件事安插在一串排程之中,比近岸的胖海鸥抢走薯条的速度还快,似乎这件事和逛超市、打羽毛球只是位于并列地位。

好吧。

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信息。

他们会在哪里进行,可能是卧室、餐厅,还是俱乐部中的某间调教室或是大厅里的某个圆沙发。

庭资会如何对他,像很多教程中那样测量他的身体数据,或是要求他跪着学习口侍?

他该如何称呼庭资,全裸跪立,然后目光低垂地喊他主人是否正确?

tree曾提及她的主人允许她选择想要的奖励形式,喜欢的道具甚至用作惩罚的道具,可这些庭资也没有告诉他。

张鸣筝宁愿现在的主人像doctor那样拿出一厚沓规矩,告诉他应该先背诵再默写,以后越线就要受罚——毕竟他真的很怕被淘汰。

可是庭资不在意,他也只好装作不在意。

庭资并不确定自己是在什么状态下答应,或者说纵容张鸣筝来开启这段更危险的关系的。薇薇安当初把人交给他是因为信任,他又实打实从中先预支了利息,所以更应让这个年轻人重回正轨。

但现在张鸣筝说,想要尝试这种关系,和他。

他垂下眼睛看张鸣筝的神情,被注视者只是专注地盯着海面。

——张鸣筝其实从未原谅自己的失败,每一次。甚至因此发展出强迫症的类似表现,比如现在胳膊上那块钱币状创口,现下淌出的混着组织液的血水已经打湿了一块小臂上的布料。

如果他没记错,这块伤口在他们在刑侦局见面时就有了,只是当时只有甲盖大小。

此外,张鸣筝造访会场的目的最开始就是希望恢复精神图景——最好是由他亲自来做,这点他一开始见到没带房卡出门的张鸣筝就猜出来。

无论他作为黑暗哨兵横空出世的造势是有心人故意利用还是他自己布局都无关紧要,这么多年成成败败庭资或多或少也曾听闻,直到这次真栽了大跟头——多年谋划尽数打水漂去,张鸣筝本人仍能轻描淡写站在船尾和他商量——和已经从他身上捞了一笔油水的大尾巴狼商量,试试看,帮他一把。

就是这样,张鸣筝的一切都仅仅来源于他不计后果地努力消耗天赋和生命换取,然后一路被索取利息,最后回报不过付出的几十分之一,可怜地向前挪动一点。

从前薇薇安提起他,说今年组里罕见地来了位优秀的学生。过了不久再听到那位实习生的消息,薇薇安比起当初更担忧一些:“什么都好,只有……性格太温吞了些。”

“温吞”不是什么好词,毕竟它通常意味着容忍、退让来换取一个中庸的评价。不够出众么,可张鸣筝又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真是矛盾,一条死气沉沉又在岸上扑棱的大鱼。

即使庭资依然沉默着,张鸣筝还是没有回头确认他的神情,脊背僵直地将上半身搭在栏杆上。

为什么不敢回头呢?

庭资刻意地、不加掩饰地盯着张鸣筝的侧脸,直到他后颈上未被发丝覆盖的寒毛一片片竖起。

如果仅凭满打满算几十个小时的相处片段就要断定张鸣筝这么做的某一部分原因是对他有好感,未免显得太自恋又轻浮;可若是对于相处中的种种反常——莫名的躲闪和局促、过分的礼貌和紧张以及来会场的可疑动机都视而不见,也太装模作样。

况且他曾在危急关头带走张鸣筝,又将人半软禁在自己身旁长达一个季度,这种情况下张鸣筝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其实是最正常不过的心理效应。

所以他作为长辈——太夸大了——作为年长方,应该自觉承担起将张鸣筝带回正路的责任。

“求求你了。”庭资听到张鸣筝这样说。

海风放大了张鸣筝声音中的颤抖,但看起来他自己还未察觉。

“好啊。”于是庭资这么说。

庭资很想问他,看过那些残忍的表演还能容忍且接受自己身为几乎无法反抗的下位者么。但张鸣筝好像很怕提起这些话题,于是他只好暂且搁置。

在原定第一次实践的前一天晚餐时,庭资聊起前一天的羽毛球:“……最后那几下很好嘛,下次不要给我当免费陪练了。”虽然没办法还手也没办法把控节奏,但实际上感觉还不错。

“嗯,你的高远球也很漂亮,基础很扎实。”张鸣筝礼貌地回夸,联想到什么,本想开口最后却将头转向窗外。

对于这种情况庭资已经很有处理经验:只需要安静地盯着他,张鸣筝就会诚实地张开蚌壳说出原本想要说的话。

“……一开始看到你的手臂误以为你常打羽毛球,”张鸣筝确实诚实,但吞吞吐吐,“抱歉,不该乱想的。”

庭资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他从耳根到锁骨都红成一片才知道张鸣筝联想到的是什么。常打羽毛球的人会因为单臂发力导致两条手臂肌肉生长程度不同,当然,挥鞭也有同样的锻炼效果。*

“我不擅长用鞭子,”庭资弯一下唇,就将笑意全然收起来。“再不喜欢的东西硬着头皮做下去都会有点感情,但这不是喜欢。”

张鸣筝知道他指的到底是什么意味,又小声地道歉。

庭资换了新话题,张鸣筝重新努力地参与。

好有趣。

但在晚餐结束后,庭资看到他的袖子重新被伤口渗出的血水浸湿。

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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