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若是连金老板也有隐秘瞒着她…她心头隐约生出几分不安,好挑战,阿玉给她留了一盘,几乎没有气口的残局。

“关于思晏,我实在无法让她开口。”虞斯松开环臂,“但是我们……”他有意拖长尾音,侧目看向焦侃云。

“我们反过来想。”焦侃云果然接了话:“阿玉要我救思晏,说明他知道,思晏会出事。也许一早就知道,可能这也是使他缠绵病榻好几日的原因。”

虞斯一哂,抬手邀她,“要共作一画吗?”

焦侃云颔首,“拿纸笔来。”

素纸满桌铺开,焦侃云先下笔,朱墨落下,“二月中旬,你秘携漠归女入樊京,于偏僻小院安置。不日,阿玉于雪院初遇漠归女,一见钟情。”

虞斯落笔,画下新的人物,“三月初,漠归女至寿王府,成为庶女楼思晏。同期,太子托你找寻漠归女下落。中旬,我带队回京,因知思晏常至金玉堂,而择此处落榻。”

焦侃云再添笔,“同日,我去太子府见阿玉。他不知‘思晏’,却知神秘女名姓,恐怕知道的,是‘漠归女’之名。即是说,二月中旬至三月初这段时间,阿玉已知偏僻小院的漠归女,因身份悬殊,不敢对外声张,唯恐困扰。后对于她忽然失踪,无所适从,遂又向我提及找寻她的下落。”

虞斯拉了一根线到她画的地方,“同日,太子命你筹备他赴春尾宴之事,之后不再出现,二皇子到访,两人相谈后,太子缠绵病榻。”

“不,漏了一件事。同日,我送了春尾宴的名单画册至太子府交予阿玉过目,阿玉观名册后,必然得知漠归女即楼思晏。”焦侃云怔忪,“堂亲血脉,不可结亲,身心备受打击,之后二皇子到访,阿玉缠绵病榻。”

虞斯画出楼庭柘的简易小像,“关键就是,二皇子说了什么。但撇开二皇子,此时太子必然倾尽心力找人查探思晏的身份,惊扰圣上,圣上得知后,必然问话寿王,寿王将思晏的身世和盘托出。”又将寿王府牵至皇宫。

焦侃云再牵连太子府与皇宫,“阿玉得知圣上已知晓此事,不敢妄动,缠绵病榻。春尾宴后,阿玉邀我上门,说有要事相告,十分伤心,让我为他寻些开心。他会告诉我什么呢?”

虞斯提笔联结了思晏的小像:“思晏即神秘女子。”

“此事还不够紧急,不够重要。”焦侃云摇头,在画卷上多添了一道叉:“以阿玉的性格来说,他若想告诉我,知道的第一时间就会告诉,没有告诉,就是不想告诉。他闭谢许久后突然找我,一定是有要用到我的地方。”

虞斯猜测:“此时他已经知道,思晏或许有危险了。”

“对。”焦侃云汗毛倒竖,“此时还不是来自绝杀道的危险,而是来自于圣上。圣上要利用思晏,做一件事。”

虞斯画了自己的小像,“我。”

两人对视一眼,焦侃云道:“没错,你。圣上要做什么呢?有什么事,他不能直接吩咐,必须逼迫你去做?”她轻笑一声,摇摇头,“总不可能在阿玉死前,圣上就想到要出兵剿灭绝杀道了吧?”

如此,便推不下去了。画卷已无下笔之处,密密麻麻的画像、建筑、红线,络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搅得人头疼。

而以思晏为中心,发散的数道长线,将她围困在了罗网中心。

“思晏被牵连进此事,关键原因就是,她晓得了绝杀道与樊京神秘人交易的隐秘。这样的隐秘有几个可能的方向:”

焦侃云伸出手指,“一,她撞破了神秘人筹划一切时与人密谈的现场,她知道神秘人是谁,而神秘人也对她有些印象,因此凶手在杀害阿玉并且看到思晏的画像后,立刻展开了对她的追杀行动。而阿玉写的‘救’字,与此无关,只意在让我从陛下手中救她,而非从绝杀道手中。”

虞斯伸出两指,“二,她直接撞破了绝杀道的刺客杀害太子的现场,她在狼漠镇,与我一样,常常见识绝杀道的手段,一眼就能认出。于是绝杀道拿走她的画像,以便追杀,而太子写下‘救’字,是因为太子也在死前看到了她的身影,知道她会有危险,意在让你从绝杀道手中救她。”

最有可能的,就这两个方向。若是第一点猜中,那么思晏迟迟不愿开口,怕是知道神秘人身居高位,不可得罪。若是第二点猜中,那她不开口,就是害怕立即会成为陛下让虞斯出征绝杀道的把柄。

两人一默,抬眸相接视线,纷纷露出向彼此征求意见的神色。要以此两点作局,让思晏开口。

虞斯勾唇,“不会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吧?”

焦侃云挑眉,“那便一起为她布上一局吧。”

正事说罢,虞斯卸下端肃的神色,转了另个话题,“你带了这么大件包袱,离家出走了?”

“要我直说吗?我阿爹担忧我日日和你这位杀神周旋,迟早会被你抽筋扒皮。”焦侃云拎起墨印打量,“所以不肯让我再与你一起查太子案。”

“那你呢?”虞斯心头激跳,眼风频频流向她,低声问,“你怎么想?”

焦侃云转眸看向他,“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如今与我结盟,事事倒先被我给拿捏了…说起来,你真在北阖把人杀得哭爹喊娘?思晏说你的银绯救过她,想来这些都是可以吹嘘的险事,你怎么没当作恐吓与威慑,同我吹过?”

“那我现在给你吹……”低哑的声音,随着虞斯微微探身的动作,似清风卷云一般,有不可言说的意澜悄然,方才为作画,两人皆坐于案几之上,左右背侧,此刻他一凑身,大掌撑着案几,偏头扭转,颈下锁骨绷出更为深邃的沟壑,窄腰一探,宽肩威逼,将她笼罩在了阴影中。

她目之所及,是虞斯轻轻开合的嘴唇,和下方滑动的喉结。好明显的突起,硬硕的东西,瞧着便觉得滞涩阻阻。

一双璧人皆撑着案几,侧身扭头对视,指尖不慎相触,虞斯呼吸一屏,却不敢缩回,轻易教人晓得自己乱了阵脚。

“阿离着女装随我身侧数日,布局惑敌,故露破绽,教他被劫往敌营,以作威胁,实则伺机探查路线,火烧敌营,被识破真身后,寇将恼羞成怒,此时敌志乱萃,我单枪匹马去救,故布深陷囹圄之相,然已设好天罗地网,待反扑围剿。北阖冰天雪地,我却一枪挑了敌首,热血淌了五步,士气大振,此一战,死于我手中的骁勇之士成百上千,而我,才是那里的王。”

他轻缓地说着,目光却像是征求她的表彰认可一般,只说到最后一句时,微微张口勾唇,露出几颗皓齿,极欲至色。

焦侃云眨眼笑,“王?”

虞斯却极为认真地说,“没错,北域无垠,却只会杀出一只雪狼王。就是我。也一定是我。”他神采飞扬,许是因两人距离太近,呼吸交织,焦侃云只觉得热气扑面,缭乱得看不清他的光彩,一时被震慑,盯着他幽深的双目。

“雪狼王也有失足的时候,”虞斯有些赧然,“我也曾因矜傲大意,自负武功,仅带了一队人马企图暗刺,被数倍敌手伏击,远处箭光遮天,一行人被逼退,掉落冰崖,崖下有拖台斜置,我们挂在峭壁间九死一生,连累出来找我的思晏,幸而我轻功很好,撑过落石之后,便抱着受伤却还活着的将士回到崖上。”

焦侃云微讶,“受伤但活着的,少说也有七八人吧?那样冷的地方,热气损耗必定很严重?你一个人怎么做到?”

他瞳眸一颤,颊红耳热,轻声道:“我身热,也…体力好。”

心念波动,莫名的悸然滋生,橘色的灯火布下满室柔和旖旎的风情,连呼吸都是热气。

“我将银绯插于冰峭之间,当作跳板,不等尽数救回,便遇十数敌手二次伏击,好在他们只是前来探报的前锋,没办法,饶是我方损兵折将也唯有一战,彼时我体力损耗严重,手无寸铁,思晏便为我去拿银绯,险些失足,最后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就揍得他们跪地求饶,思晏握住银绯才没有掉下去,所以她说银绯救过她。

“可待我要去救她时,不得不先与她同握银绯,而后抱着她纵身起跃,我知道,救受伤将士时,银绯已受力太多,我最后这借力一跃,银绯必然会脱峭下坠,最后插在下方深崖石缝中,可若是万丈深崖,我定是取不回来了。

“当它的红缨最后一次拂过我的脸颊时,我亦十分不舍。我的银绯是神兵,所向披靡,无往不破……”虞斯温柔地凝视着焦侃云的蜷尾眉,视线下滑,落在她的双眸,再落于唇畔,红着脸幽幽道:“令我心悦矣。”脱口时他恍若惊醒,微微睁大了双目。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撩也,窒也。

焦侃云轻吸了一口气,二人触碰的指尖此刻滚烫,她终于感受到了温度,反应过来这不知何时撞在一起的介物,率先缩回。

虞斯几不可查地垂下目光,看向指尖,屈指摩挲,残存的温度和香气都是那么的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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