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2 / 2)

多罗不置可否,“大辛朝堂的当务之急,不也正是阻止辛帝大动干戈,好争取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吗?我们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我现在只是个书吏,不知道哪里帮得到你,值得你亲自来与我谈合作……”焦侃云的唇色逐渐发白,她轻蹙眉尖,痛得声音都压低了些,“长老的脑袋不足以使圣上网开一面吗?”

多罗拿锦盒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他垂眸,冷眼瞧着她,“圣心难测,北阖来意明确,辛帝自然有所准备,为确保万无一失,当然需要一位令他猝不及防的,更有说服力的人在使者宴上登场了。”

焦侃云不解:“我?”

多罗一哂,“没错,这正是这个交易的特别之处。我负责和北阖使者一同说服辛帝,阻止他对北阖的挞伐,姑娘负责出现在使者宴,成为我们成事的助力。”

焦侃云思索片刻,“我能成为什么助力?”

多罗神秘一笑:“姑娘什么都不需要做,你的出现,就是多罗最大的助力。只是使者宴上,我要从姑娘这里拿走一样东西。”

“不会是我的命吧?”焦侃云冷眼瞧着他。

多罗摇头,“我查过了,焦侃云的命可金贵得很,二皇子比我还阴毒,我是万万不敢动你的。你放心,届时你会毫发无损,且亲眼见证我说服辛帝放弃进攻北阖。”

焦侃云思绪百转,实在想不出他要做什么,“你要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和你这个北阖的王子勾结?你就是想让我死,不用这么迂回。”

“不不。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多罗笑道:“姑娘只需要想办法参加宴会,别的,什么都不用做。你绝无性命之忧,也不会受任何皮肉之苦。”

“我若不同意呢?”焦侃云挺直背脊,压下自脊椎蔓延而上险些使她折腰的痛楚,只是眉眼深红,难以维持淡定面貌,“你就不阻止辛帝对北阖的挞伐了?”

多罗郑重地点头,“没错,此番前来,我和使者准备了诸多方案,若没有把握止戈,那就开战,我会利用这些时日潜入樊京获取的诸数情报,将北阖的损失降至最低,让大辛深陷内忧外患之扰。届时使者宴上,我口无遮拦,将辛帝的怒火拔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帝王一怒,使者自尽,事态无法预料,却也是我用心搅局所致,姑娘不一定乐意看见吧。”

焦侃云瞪着他,“这就是你的诚意?”

多罗将锦盒挪至中央,“所以,交易双赢,才是你我一同乐见。姑娘敢不敢入宴,赌一把?”

焦侃云凝视着锦盒,半晌未语,她已有些痛得说不出话,扯着哑涩的嗓子轻声道:“我要如何出现在使者宴?我已没有官职……”像是自言自语,不等多罗嘲讽,她抬眸道:“我姑且答应,若我能入宴,交易便成,若我不能入宴,交易便罢。”

多罗轻轻笑起来,猛地收回锦盒,讥讽的意味更浓了,“姑且?姑娘,我的汉文很好,你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若不践诺,你今日吃了解药,改日我照样可以杀你!那不如这样,我将锦盒扔进湖中,你跳进去捡起来,吃下解药,交易就成!你不跳,交易就罢!”

焦侃云目中带血,仿佛要将他盯穿。

谁知多罗当真甩袖起身,拿着锦盒走到栏边,将手伸出围栏,佯装要投,转头朝她笑道:“还有半刻钟,姑娘的毒就要发作了,到那时,姑娘还要一意孤行?”

两相沉默,焦侃云强忍不适起身,几乎是朝他扑了过去,多罗以为她要抢夺锦盒,如同服软,便收回手展露笑颜,可不等他笑出声,焦侃云就顺着他的手将锦盒抛了出去,一道弧线从空中划过,“咚”的一声,锦盒坠入湖中。

多罗一手钳制住她的手腕,一手捏紧她的下颌,“你才是疯子吧?真不要命?!”

眼下尚未有虞斯的消息,焦侃云却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多罗露出了一瞬慌张的神色,被焦侃云捕捉到,她不由得笑了,“王子本想看我痛到无可奈何时低声下气地求你是吗?呵…王子,你知道为什么外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多罗微眯起眸子,“你不会告诉我,虞斯从头到尾都不会来?他像条狗一样眷恋你,绝无可能。”

焦侃云摇头,“多罗王子,很抱歉,忘记告诉你了,我们早就知道你携绝杀道提前潜入了樊京,所以已有防备之心。如今忠勇侯应该已率领军众将此处包围,他要杀出一条血路,半刻钟足矣,但你要杀出一条血路,不知有没有五成的把握?”

眼见多罗瞳孔骤颤,焦侃云轻笑着抹了唇角的黑血,“倘若我活着,与你交易,忠勇侯会放你一命,倘若我死了,管你是不是北阖王子,他都会悄无声息地杀了你,再全身而退。上次我被人挟持时与他约定过,要他及时赶来,你猜一下,万死不辞的情况下,他到我面前,需要多久?

“解药已经入水…现在,你也有半刻钟,马不停蹄地开始想办法吧。或者,让我也见识一下北阖健将的泳姿。”

第75章亲重点。

她的话犹如断弦的琴,弹剌出的最后一道刺耳噪音般,教多罗下意识扣紧了她的下颚,细嫩的皮肤霎时红云连卷,她一声不吭地咬紧了牙笑睨着他,他的瞳眸中墨色消褪,琥珀色的光芒从一道狭缝中迸射出来,“虚张声势?”

焦侃云知道多罗没有立刻相信她已提前得知了消息,“你会趁乱让绝杀道的高手金蝉脱壳,我们也会借势而为,化敌为友。王子的直觉惊人,透露情报的叛徒是哪一个,今次你活得下来,再慢慢去猜吧。”

饶是双眼被血丝烙红,气息颤抖,多罗依旧挽起了一个阴恻且兴奋的笑,“这种时候还顺势给我来一手离间计?看来我敏感多疑的性子真被你给拿捏透了啊。很好,若非如此,我还担心刚才我的交易都是在对牛弹琴!我越来越期待在使者宴上见到你了,等我从你身上拿走那样东西,你才将窥见并敬畏我的直觉!

“焦侃云,你记住,我甘愿入水寻药,不是因为畏惧虞斯,而是因为敬佩你。”

话落,他松开钳制,转头猛扎入湖中。

少了支撑,焦侃云跌坐在石凳上,捂着剧痛的心口,一股扼喉的力量从胸腔席卷而上,教她难以呼吸,只能张口喘息汲取生机,这毒尚未完全发作,就隐隐有让人痛不欲生的趋势,若是当真发作,她不敢预料那种窘迫,生怕自己届时真的会为了止疼而低头求饶。

而为了不让自己有向北阖人求饶的机会,她不得不将只有五成把握的推测和盘托出。

多罗说她虚张声势,是,也不是。

她坚信虞斯会来,不会让她有事,但关于是否有无数军众黄雀在后的反包围,她不是那么确信,毕竟时间太短了,要召集足以匹敌整个绝杀道的军众,悄无声息地潜至落雪院外,一点都没被探子发现,太难。

她担忧虞斯真的单枪匹马,要豁出一条命来,才能到她的面前。

外面究竟为何没有动静?望风的探子为何没有向多罗禀报陷阱境况?她担忧的目光穿过湖岸眺至更远处,那里静谧幽深,不见光影。

“小王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搞得这么狼狈…!你手劲够可以,扔这么远!”水鬼一样的人爬上来,高束的头发掉了簪冠,披散下来,恢复了卷曲的原状,湿发割开了多罗的虚伪面貌,将他原本充满暴戾恣睢的面孔展露无疑。

褪去了酷肖虞斯的伪装,他原本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焦侃云此刻已寸步难行,只能盯着多罗手中的锦盒,他迅速拿出被水浸得略湿了些的药丸,扔了盒子,踩碎了落地的珠钗,朝她走来。

“痛得说不出话了吧?”多罗并不着急给她,反倒奚落道:“半刻钟已到,你口中万死不辞的虞斯呢?”

焦侃云额间渗出汗液,几近无声地说道:“你可以再嚣张一些,看看谁笑到最后。”

“你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嘴倒是一如既往的硬!”多罗与她的内心一样没底,他望着幽谧的湖岸,和她揣测的是同一件事,冷哼一声后,他收眼,抬起焦侃云的下颚,这次不再紧掐着她,只是捏开她的嘴,“使者宴,我会等着再与你交手!”

多罗的两指捏着药丸,直送到焦侃云的唇齿间,她咬紧药丸,他却故意不松手,有意让她多疼一会,完全不管顾自己的两根手指也被她紧紧咬住,她将毒药的痛楚都反馈报复在他的手指上,而他戾笑恶劣,更不肯放,仿佛在和她的口齿角力,看谁先服软。

下一瞬,多罗神色一变,灵敏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一道如鸣镝之箭般射过来的凶悍杀气,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在杀气来到身前的前一瞬猛然后退,焦侃云也在一瞬领悟了他的变化,咬紧他的手指,活刮了一层皮肉下来,登时血流不止,熟悉的人影停落身前护她,锈腥味弥漫亭中,她用舌尖勾入齿间解药,径直吞咽入腹。

虞斯犹似一支被满月弯弓贯射而来的离弦之箭,从天而降,插落眼前,毫不犹豫地伸出利爪往前一掏,无疑,多罗那一瞬直觉救了自己。

野兽出蛰,雪青紫衣褴褛,是被遍布全身的鲜血抓破,他整个人像被血水浸泡淹没,高束的墨发也黏盘成结,凌乱肃杀,隐隐透出红意的利发挂贴在猩红的眉目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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