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汉军的配重式投石机开始全力输出,一块又一块巨石砸在楼船的甲板、船舷上,张虎的军队就渐渐陷入了绝望。
从没见过的重型火力,让这些本就士气不高的部队恐慌作一团。
尤其很多军官是知道黄祖去年杀了朝廷天使的,有大罪,迟早会被诸侯围攻讨伐,他们心里一直有点虚。
只是仗着黄祖镇守江夏多年,心腹颇多,而且往年粮饷给的也足,军械战船完备,大伙儿才觉得“吃了黄大帅的饭,就要给黄大帅效命”。
如果有希望打赢,那就再挺一挺,对得起黄祖这些年给的好处。
可一旦陷入绝望,发现己方几乎不可能赢,连水战都没有优势,这样的部队瓦解起来是非常快的。
那两艘楼船还远远没有到被彻底砸烂的程度,但只要单方面挨毒打,被砸得板穿舷断,船舱里的弓弩手也纷纷被巨石和飞溅的碎木杀伤,士气很快就崩溃了。
每条船上原本至少配备了五百弓弩手,包括二线预备队,仅仅各自被砸死砸伤数十人后,剩下的士兵就纷纷从后方跳水逃命,不愿意再躲在楼船上。
远处的甘宁瞅准时机,这才吩咐投石机最后发射一轮石弹,然后让己方艨艟队冲上去抢夺隘口。
几艘艨艟头部临时加装了跳帮用的铁质撞角,把船体加到全速,狠狠朝着已经坐沉的楼船撞去,随着喀喇几声断木的闷响,双方狠狠扎在了一起,随后锦帆营的勇士就开始跳帮夺取楼船残骸。
这种撞角虽然是铁质的,但毕竟是临时增设,而且位于水线以上,倒也不可能把敌船直接撞烂,但扎进敌船后固定彼此位置、防止松脱还是做得到的。
敌军楼船上还剩最后几十个死硬防守的士卒,也纷纷被跳帮的甘宁部曲砍死捅死,余者见状不妙,敌不过对死亡的恐惧,纷纷跪地投降。
汉军趁着士气高涨的机会,顺势往两岸山坡上仰攻,一边高声呐喊:“黄祖谋反!必遭灭门!降者不杀!”
“凡我大汉将士,及早弃暗投明!不要跟反贼为伍!”
山上的守军原本倒是没怎么遭打击,但看到楼船上的友军败得如此惨,又被攻心动摇,眼见再坚守下去已无意义,正面已经被突破,便也纷纷放弃阵地逃跑。
还有一些跑得慢被追上的,也是毫无战心,直接跪地投降。
甘宁的士卒又花了半个时辰,重新打通航道,用多艘小船强行把楼船的残骸拖曳开,别堵在河中间。随后轻装急进,当晚推进到邾县城下。
只是天色已晚,投石机也需要重新拆装运到新的前沿阵地,所以甘宁倒也没有急于攻城,选择了先草草扎营,立下一个傍河的水寨。
次日一早,甘宁军的配重式投石机已经拉到前线重新组装。
邾县这样的小城,当然扛不住汉军的猛攻,加上昨日的大败,折损了不少弓弩和兵力,士气狂泻。
被投石机轰了几轮之后,虽然城墙无法被轰塌,城头将士也是七零八落,甘宁军瞅准一個缺口发动了先登,两波冲锋就杀上城头。
攻城时,还是一样让数百名骂阵手提前在城下呐喊,宣扬“黄祖是反贼,江夏已遭曹刘合击”的论调,进一步瓦解守军意志。
黄祖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在甘宁部曲上墙之后,没有再选择城头肉搏,所过之处直接投降。
黄祖军中那些原本从袁术那儿投降过来的二线炮灰部队,更是士气低落,有些都还没跟甘宁的部曲短兵相接、就提前成建制地投降。
可见去年黄祖为了这点利益而得罪诸葛瑾、落下朝廷罪臣的身份,是何等的不智。
一切,都起源于贪小。
仅仅半天的激战后,张虎被杀于乱军之中,剩下的黄祖军残部全部投降。
……
甘宁在邾县方向,突破举水、攻破县城,前前后后花了两天。
南岸的苏飞,虽然被隔绝了一切消息,但还是感受到了越来越浓重的不安。
太安静了,北岸那边被封得如此严密,一点风声都透露不过来,也不知道打得怎么样了。
张虎的断航道战术,应该能多多少少拖延刘备军几天时间吧?或许还能消磨一下刘备军的锐气。
待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己就能以江夏水军主力出兵接应,夹击关羽,多少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是,自己应该蛰伏多久再出手、张虎能撑住多久,这些都是未知数。
四月十五傍晚,也就是江北邾县事实上已经被攻破的时候,苏飞这边还在召开每天的日常军议,跟张硕邓龙陈就等人商量作战时机。
“要不明日我们便集结水军,出江夹击关羽?说不定关羽的主力已经被张虎牵制,数日不得突破,士气低落了。再拖下去,我怕张虎撑不住。”苏飞琢磨着说道。
然而这个相对“悲观”的估计,立刻遭到了张硕邓龙陈就的一致反对,他们都觉得都督太低估张虎了:
“张虎有好几艘楼船,还能据险而守,拖住敌军三五天应该没问题吧?不如让他再消耗消耗关羽的锐气?现在出击,咱怕是依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苏飞看手下三将都是一副“希望张虎再拖延更久、把敌人先消耗得更疲惫”的姿态,他也只好再稍微忍忍。
他当然知道,这些家伙都是希望友军抗更多伤害,后续能打得更轻松些,“死道友不死贫道”罢了。
……
然而,次日一早,苏飞等人就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
因为天刚蒙蒙亮的时分,他们就忽然看到,长江江面上数百艘艨艟级别以上的战船,蔽江而来,直接把樊口水寨外的航道彻底堵死了。
樊口水寨的哨兵倒是及时示警了,苏飞也赶忙把几艘大型楼船拉出来,先横在樊口航道上,绑定缆绳碇石,准备复刻一下张虎那边的防御策略。水寨中的弓弩手也是全部上墙戒备。
然而,关羽的下一个动作,很快打碎了苏飞的抵抗幻想。
负责进攻的船队中,驶出一条挂着白帆的战船,载着关羽的使者,直达樊口水寨前,要求传达关羽的书信和谈判要求。
“都督,要不要放箭阻拦?”负责守卫寨墙的张硕有些拿不定主意。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放他过来,看看到底要说些什么。”苏飞也知道主公黄祖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己方完全不占理,也就不敢做出斩使的举动,只能先放进来。
张硕也就没有反对,任由使者船驶入樊口。
关羽派来的使者,倒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当初跟庞统一起来豫章的孟建罢了,也就是原本历史上所谓的“诸葛四友”之一。
孟建没什么本事,所以在豫章做了两年官,也没有升迁。庞统都做到郡丞了,孟建还是一介县令。
但这种战时出使、有可能被敌方逮住甚至杀害的风险,还是让人畜无害的家伙去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