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徭役负担已经很重了,再让百姓转运军粮,支持战事,怕是会激起民怨。车骑将军新占江东,也不得不顾及民心。”
辛毗顿时一阵无语,甚至觉得诸葛瑾是不是提前知道他要来,所以才提前从秣陵躲到钱唐,就是为了让他一路沿着江南运河过来,亲眼见证诸葛瑾今年在江南的大兴土木,为刘备“无法全力支持袁绍”找充分合理的理由,进退自如。
想到这儿,辛毗不由懊丧埋怨:“车骑将军与大将军同奉讨逆之诏,这一两年之内……恕我直言,实在不该把民力花在这些很久才能看到收益的长远之计上。一鼓作气先集中民力扑灭曹贼,再慢慢与民休息、恢复民生,也不晚。
使君之远见卓识,天下闻名,为何在大兴土木之前,不劝车骑将军先顾大局、与大将军联络、合力而为呢?”
诸葛瑾心中冷笑:立刻扑灭曹贼?为袁绍做嫁衣么?要是现在南北合击扑灭曹贼,天下就是袁绍的了。到时候再跟原本的盟友找借口开战,大汉的人心只会更乱,“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思想也会愈发深入人心,到时候再收拢回来只会更难。
但他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他只会说:“到底是谁不顾大局?我主有派舍弟与袁大公子联络了,还就南线曹军的诡异动向告知了贵军,还附上了分析,这还不够么?
倒是大将军在东阿-仓亭之战前为何没有与车骑将军联络?我军原本估计,大将军去年冬天惨败,今年或需休养生息,恢复民力,至少花上一整年重整兵马。
所以我们误以为大将军今年不会有举动,这才见缝插针,把江东民力用于恢复生产、兴修水利。
谁知大将军操切冒进,自以为抓住了北线曹贼空虚的机会,不跟友军商量,就单独行动,以至再败。我方却连连示警,一有情况就互通有无,对盟友如此至诚,普天之下,还找得出第二家么?
到底是我们不跟大将军统一行动,还是大将军不愿意和我们统一行动?还是大将军就是想趁着曹贼有可能南下跟我们为难时,闷头捞点好处,这才不愿意提前知会我军?”
辛毗被诸葛瑾的连番反驳,说得哑口无言。
确实,刘备阵营虽然没有增援袁绍,也没夹击曹操,但表面功夫是真的做到了天衣无缝,天下没人能在大义和道德上谴责刘备。
袁绍自己不跟友军联络,主动发起东阿之战,不就是想利用刘备,然后捞一票嘛。谁知最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诸葛瑾在袁绍中招之前派出了诸葛均示警,这个举动,让刘备在袁绍仓亭惨败后,完全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
有诸葛兄弟在,任何道德绑架的尝试,都是注定无效的。而且无效之后,诸葛兄弟还能继续保持让刘备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指点点。
面子,好处,老子都要。
而辛毗在脑补了一番后,心中愈发觉得不寒而栗。
莫非此前派出诸葛均向大公子示警,也是诸葛瑾计划的一部分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诸葛瑾的局到底布了多深多远?提前了多久就开始推演了?
最终,辛毗还是倾向于觉得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因为他认为凡人的智识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而诸葛瑾看他今天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开价,也就不急于立刻跟对方达成共识。
对方应该是没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或者是没有足够的授权,那就先好吃好喝招待着,让他慢慢想想清楚。
反正该急的是袁谭,又不是刘备。
“佐治,我看这样吧,你远道而来也累了,且回城歇息一日,明日再议。反正你最后要去武昌,随我顺路先回秣陵也行,路上可以慢慢想。”
反正开价的话,是不会从诸葛瑾口中说出来的,对方要是不识相,在钱唐时可以让步骘点他,回了秣陵可以让鲁肃点他,就算对方不答应,这也不是刘备或诸葛瑾的意思,可以说成是步骘或者鲁肃的自作主张。
嗯,鲁肃貌似也是忠厚长者,可能不太适合演这个白脸,还是让步骘干这种脏活吧。
辛毗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完全无法反抗。
眼睁睁看着诸葛瑾上马,飘然离去,他也只好跟上,最后只是套近乎地提醒诸葛瑾:他鱼竿忘了拿。
诸葛瑾淡然一笑:“放着吧,这鱼竿已经在那搁置多日了,不会有鱼的。我不过是借此鉴别一下治水的成果——哪日这西泽里能有活鱼了,才说明钱塘县的盐碱治理好了。”
辛毗一愣,心说你这是真治水呐,居然不是为了推搪援袁而搞的样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