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平定建宁郡、分兵跑马圈地,至各县宣示统治。
这项工作,最终在建安十六年的三月底四月初,才全部完成。
至于彻底圈定交趾郡各县,更是拖到了这一年的夏天。
而考虑到交趾盛夏的酷暑,这项工作在推进的过程中还不得不中断了一阵子,让大部分不耐炎热的驻军,至少回撤到滇池盆地渡过夏天,入秋凉快后再南下一次——
毕竟滇池盆地周边,已经算是整个南中地区气候最宜人、最适合北方汉人生存的宝地了。
后世昆明号称“春城”,四季温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那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诸葛亮本人在安抚诸部夷帅的过程中,不得不在滇池县短暂驻扎了一阵子,随后就感慨当地的气候环境之好,果断拍板,把建宁郡的治所从味县正式迁移到滇池县。
(注:味县就是后世的曲靖,建宁郡之前的郡治在那里,但是雍闿起兵反叛时,并没有以味县作为自己的统治核心)
这也是诸葛亮本人,这辈子抵达的最南方的郡县了。从此以后,诸葛亮一路北返,再也没有如此深入过南疆。
离开之前,诸葛亮还下达了一条原本历史上他也不曾下达过的命令,那就是允许在滇池县周边,常年驻扎五千至一万人的汉人军队。
这些军队也不用保持长期军事训练,而是可以半军半农,以屯田兵的姿态维持——而原本历史上,诸葛亮在平定南中、把当地夷帅彻底打服后,可是完全将当地的自治和驻军权交还给蛮王夷帅们的,一点都没留军队驻守。
出现这种蝴蝶效应偏差,显然也是因为原本历史上,诸葛亮打到滇池盆地附近时,季节已经是深秋初冬了(五月渡泸,十月就打到了味县和滇池盆地),所以诸葛亮本人也不知道滇池盆地周边春夏季节的气候,不敢造次。
毕竟没有人可以凭空想象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以诸葛亮之智,也不可能靠空想就意识到“以昆明盆地的夏季气候,其实汉人也能在此全年生活下去”。
而这一世,因为多打了一个交趾士燮,最后圈地扫尾的阶段多耽搁了些日子。诸葛亮才切身感受到了初夏时分昆明盆地的凉快依然,这才做出了比历史同期更为正确的决定。
多了这五千到一万人的长期驻军,显然可以在后世云南腹地中心开花、更快向当地南蛮传授汉人的耕作渔猎技术,加快他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汉化,自然也客观上加速了“改土归流”的进程。
或许整个过程,会比原本历史上控制南中多花些成本,但长期收益却是非常明显。诸葛亮也足以凭借此功,在后世被作为“云贵地区改土归流、彻底汉化西南夷”的最大功臣而载入史册。
后世不仅成都等地要立武侯祠,连昆明也逃不到,也得有武侯祠。
而在滇池县保持长期驻军后,这些士兵还可以每年冬天南下交趾,加快融合汉化交趾郡的土蛮,遇到天热就沿着红河河谷撤回来。
汉人武装不在交趾的那几个月,就先临时依靠交趾本地的小官属吏自行治理。
诸葛亮走之前,也从当地基层官吏里,快速挑选出了一批相对可靠、对朝廷比较忠诚、原本和士燮家族关系不是太密切的,由他们暂时维持推行朝廷的政令。
如此数年之内,交趾也必然可以彻底融入刘备阵营,成为一个汉人主导的正常郡级行政区划。
诸葛亮在平南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只动用了两万人左右的军队,只在建安十五年的十月到次年二月这五个月里,动用了三万人。
建安十六年三月以后,动用的维持兵力又缩减到一万人,完全可以靠当地的粮食产能自给自足,自行发展生产力,不用再靠益州北部地区供给。
整个平南的成本,完全不至于拖累益州北部各郡的北伐备战。
益州的巴郡、汉中郡、广汉郡产出的绝大部分财政盈余,以及蜀郡的一小部分财政盈余,依然可以通过长江和汉水的水系,东运出川,去荆州主战场支持北伐。
只有蜀郡南部数县,以及犍为郡全境的财政收入,被用到了平南大业中,而且是分摊到两三年内陆续开支的。开支曲线非常平稳,完全没耽误正事儿,也没有导致当地百姓的负担出现过山车式的压力。
其实对于东汉时期的百姓而言,官府就算徭役、税赋重一点,但只要保证稳定,绝大多数人就会觉得这已经算是仁政了。
百姓最怕的是统治者想一出是一出,某一年看似轻徭薄赋,下一年又突然加重好几倍负担。这时抗风险能力差的、没有积蓄的百姓之家,可能就会在这突然压力加大的一年里抗压性绷断,闹出事来。
而诸葛亮显然是古往至今所有治理者中,最擅长这方面精打细算、让政府支出曲线尽量平滑的。
在他的治理下,当两年半的休战之期结束时,蜀地不但没有被任何额外的开支拖累、导致民怨。
还能往外输出大量的军需物资和钱粮,把刘璋时期遗留下的至少八万多人原本毫无战斗力的降军,变成实打实的可战之兵。
也从南中地区和交趾郡至少抽取了四万人的投降战俘,并且在经过大约为期半年多的军纪整训后,这些原本在武艺、体能、越野能力等方面就足够出众的士兵,立刻便能成为士气稳定的骁勇敢战之士。
整个算下来,诸葛亮通过两年半的治蜀,让刘备阵营比当初休战前的时候,额外多出了十二万人的战斗部队。
仅从富国强兵的角度来算,这个效率已经是非常夸张了。
当初建安十四年、荆北战役结束转入休战时,曹刘双方的剩余可战之兵规模对比,大约是曹军四十一二万人、刘备有四十六七万人。
当时刘备军总战兵已经反超了曹军一成多,绝对差额大约是五万人。
现在诸葛亮又帮刘备变出了十二万战兵,如果不考虑其他地区的战争潜力变化,那就是四十二万对战六十万人了,刘备军总兵力的人数优势,已经从一成扩大到了三分之一,这个优势足以发起全面北伐了。
当然,实际上曹操在这两年半里也不可能完全闲着,曹操也会想方设法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恢复壮大自己的战力。
而刘备阵营除了益州以外的地区,也一样不会闲着。
诸葛瑾、关羽、赵云等文武,同样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治理好自己管辖的地盘,从数量和质量等方方面面提升己方阵营的战争潜力。
……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
诸葛亮在蜀中闷头消化刘璋遗产、深挖战争潜力的同时。
从建安十四年春到建安十六年夏秋之交,这两年半里,曹操阵营的主要精力,一方面集中在恢复中原地区的战争创伤、休养生息扩大屯田上。
中原腹地的人口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潜力可挖了,但之前多年的战乱,还是导致不少流民没有被齐民编户,处在逃亡隐匿的状态。
随着战争暂时转入休战,两大阵营的边界拉锯结束,势力范围转入稳定,之前被战乱害得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被曹操重新努力清查了出来。
这种清查不可能事无巨细,但确保半数以上的流民重新编户,抓大放小,还是做得到的。
而且,还有一部分百姓,是之前南阳郡陷落,还有汝南郡临淮数县易手,被曹军裹挟着强行往后方迁移的。这些百姓到了新的居住地后,自然也要被曹操组织起来,重新投入屯田,尽量军事化管理。
整整两年半,清出数十万隐户和迁移户,还是做得到的。而且这些隐户和迁移户,主要都补充在关中地区和河洛盆地,也属于题中应有之义了。
曹操治下的地盘,原本最乱、恢复秩序最晚的,就是长安和雒阳这两座大汉故都所在的地理单元。
雒阳是因为被董卓破坏后,多年不曾得到系统性重建,长安也是被李傕郭汜祸害多年,后来又有关中诸将混战,当地百姓一度减少到只有十几万户。
但事实上,人口也不可能死得那么快那么彻底,还有更多的百姓并不是直接死亡,而是失去了官府的控制,曹操休战之后,重点彻查和恢复生产的,也是这两块地盘。
加上南阳盆地失守时,曹操从南阳迁走的人口,也都是往雒阳和长安迁为主。
再考虑到当初休战前,曹操已经把天子重新迁回雒阳了,许都这个曾经的“临时驻地”也重新降级为豫州州治(之前皇帝在许都时,豫州另有州治。但现在蝴蝶效应皇帝回雒阳,就把许县调为州治)
所以,关中和河洛两大平原,算是曹操治下这两年发展速度最快的领地。
这两地原本人口基数很少,现在都差不多翻倍了。而关中和河洛以外的地方,倒是没什么人口发展可言,增长点基本上被曾经的两京吸干了。
这也是曹操考虑到他跟刘备的对峙形势做出的明智抉择,关中和河洛已经成了他最后的大后方,有山川险阻可以依托。所以能种田能开发的资源,都优先可着这两块地儿吸。
最多再加上一个并州和河东,也能稍微分润到一点点建设资源,因为这块地方未来好歹也还有太行山可以依托。
就好比后世很多战略纵深广大的国家,在遇到外部有强敌时,都需要在大后方搞军事潜能建设,提升容错率。
这种事儿大家都是一样的,不仅露西亚人搞过乌拉尔山工业区,我国历史上也曾搞过三线建设。
而虎牢关以东的土地,对曹操而言,未来基本上就是大兵团决战的所在,这些州郡都位于华北平原上,防守一方毫无地形优势可言。
当然,内政整顿和清查隐户、安置迁民、扩大屯田,这些活儿并不可能占用曹操阵营全部的行政精力。
曹操毕竟还养着四十万大军呢,哪怕和平年代,这些军队大部分可以转为军屯,自己种田养活自己,甚至还能为未来重新开战攒军粮。
但哪怕从这四十万人里,稍微抽出一小部分,进行一些军事上的利益性投机,也能捞取一定的好处,而且成本也完全可控——这种军事行动,性质上其实跟诸葛亮在南中的征伐一样,都是小成本投入、收割四夷以战养战。
而刘备阵营如今已经占据了大汉的西南、东南和东北三个角落。曹操阵营要想对四夷下手掠夺人口和战马牲畜,也就只能在西北方向动手。
最终,曹操实际上选择了重点拿回河套地区,顺便稍稍兼顾并州以北的雁门、阴山地区。
至于西凉的羌人,暂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