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曹操狼狈撤回魏县、忧愤病倒的同时。
馆陶县城内,诸葛瑾和河北战场四将,正沉浸在欢欣鼓舞的庆功氛围中。
此次决战之前,馆陶县城还掌握在曹操阵营的手中,诸葛瑾并没有让人强攻破城。
但随着昨日曹操的全军崩溃惨败、主力败走之后,留在城内的那些曹军老弱残兵,也基本上没再敢抵抗。诸葛瑾带着诸将和大军围城喊话时,城内的县令和一名负责防务的都尉,就直接乖乖开城投降了。
开玩笑,他们可是在城头亲眼看着远处地平线尽头、曹丞相的主力大军都被打崩了,他们这点小鱼小虾,还死守城池作甚?馆陶小县有可能守住么?不存在的!还不如直接投了免造杀孽。
所以今天一早,诸葛瑾才能在城内的县衙里醒来,神清气爽地会见诸将,意气风发地盘点战果、评估得失。
因为是战胜并且掌控了战场的那一方,诸葛瑾对战果的统计和评估,要比曹操还快得多,还准确得多。
曹操还在为“自己麾下到底折了多少文武人才和兵马”而求索的时候,诸葛瑾这边,基本上已经大致摸清此番战役的战果了。
斩俘迫降累计七八万人,这个数字诸葛瑾已经知道了。击溃逃散的也有好几万,他心中也有数。
曹洪、许褚的首级,已经被石灰腌渍好了,此时此刻就存在县衙的偏厅内。就等诸葛瑾彻底梳理明白河北这边的情况进展、写完请功奏表,就会差人连信带首级一起送去许县,送去正在围攻许县的刘备军中。
诸葛瑾还知道荀攸在乱军之中被擒了,不过荀攸被抓的时候已经是受伤昏迷的状态,能不能挺过去还未可知——诸葛瑾的军队发现荀攸时,他是在乱军之中被奔马践踏了一脚,踩断了些骨头,痛得昏迷倒地不醒了,这才被俘的。
这已经算幸运了,没被马蹄践踏到要害,只是踩了四肢。若是直接踩中胸腹躯干,怕是连内脏都要被踩出来。
曹洪、许褚、荀攸,有文有武,有统帅,有猛将,有军师,曹操阵营的顶级人才,正在大范围地凋零。
这样的战果已经非常可观了,毕竟此战曹军被直接歼灭的兵力也就三分之一左右,而能干掉这三条大鱼,曹军的高端人才损失比重,绝对超过三分之一了,这属于超额完成任务。
至于那些溃散的敌军,其带兵将领正常情况下多半是能跑出去的,因为战场上武将的突围逃生率肯定要比普通士兵高。诸葛瑾也不能指望把那些敌将也都抓到,曹休、李典、乐进都是这么撤退的。
相信南线的刘关张和二弟看到这封战报时,也会为这些辉煌的收获欣慰窃喜吧。
“那就这么写吧,诸位对自己的功劳,没有什么异议了吧?战果汇总之后,就差人绕路送去许县军前,倒也不用太急,日行三百里慢慢送就行了。”
诸葛瑾最终评估了一下功劳分配,大致先让人写了个草稿提纲,让诸将看一下。
赵云、太史慈、周瑜、马超、张辽自然都不敢有异议,何况司徒叙功确实公允,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大家心服口服。
按照诸葛瑾的记录,太史慈有执行计策、率先撕开曹营防线的功劳。因为牛羊群破车阵就是他指挥的,过程中太史慈还让人持续用火药箭制造敌军混乱,驱赶兽群进一步冲乱敌阵,破坏车杖、拒马。
但随后亲自率先冲进敌营厮杀的,自然是张辽,他和太史慈打的配合。后来他俩也在北线攻破了曹洪的营垒,虽然曹洪本人是死在乱战之中,不好归功于某个个人,但也算是共同立功、他俩先来。
赵云、马超是第二阶段背刺时投入的战场,许褚之死算给了马超斩杀,荀攸算他俩共同俘获,乱战中不好分配。而且他们驱赶走了曹操,加速了曹军的总崩溃,加速了战果的扩大。
最后的周瑜,在这场战役后半段的功劳就明显小一些了,他带着徐盛只是在敌营已经彻底大乱后,才跟进扩大战果,包抄抓俘虏灭溃兵。
不过周瑜在战役前半阶段、相持守营黏住曹操的时候,表现还是很不错的,也算是各有分工。
步兵主力,本来就该在相持阶段多发挥,最后追击收割的时候,自然比不上骑兵。刘备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不会亏待打相持战、阻击战的下属的。
众将心悦诚服之际,赵云率先恳切地表示:“此战之功,首要还在司徒定策神机妙算,我等不过是执行计策罢了,司徒给主公的战表,却丝毫不提谋划,实在是太过谦逊了。”
诸葛瑾闻言不由笑了,他还需要表功么?
不过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捧场,他也只好说几句场面话:“我有何功?不过略施小计罢了,亲冒矢石血战破曹的,终究还是诸位。诱敌决战的方略,也是早就有公论的,并非我一人之功。”
赵云却不觉得如此,坚持说:“即便如此,此番能破曹营,司徒临时想到的以畜群冲烂敌营之策,也颇显急智。若是没有这招,此番馆陶之战,很有可能再次打成当年官渡之战的样子。
双方都会拿对方依托的营垒暂时没什么办法,谁先动手谁就要承担攻营的不利,最后就只能相持下去。我军虽然精锐,但骑兵太多,攻营时所要承担的额外不利因素,实在是太严重了。”
赵云这番道理倒是实话,此战刘备阵营的军队,凭良心说,精锐程度是远超曹操的,所以哪怕暂时兵力还不到敌人一半,但真要是完全野战决战的话,刘备阵营一方堂堂正正也有可能打赢。
但问题就在于,此战并非完全的野战,曹操已经用了计,故意引导局面,让战事演变成了他守营敌军攻营。
骑兵多的一方,野战战力再强横,攻营的时候承担的额外削弱也更明显,所以正儿八经不用计强攻的话,刘备阵营的军队此战还真就拿不下曹营。
现在能那么快拿下,诸葛瑾确实当居首功。
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赵云既然把这层话都挑明了,诸葛瑾也不藏着掖着了,中肯地实话实说:
“这话倒也有理,不过,说到底是曹操也心存侥幸。他知道,就算相持下去,一个月之后,最多两个月,因为他把兵力都调来河北了,我军在其他战线必然会有重大突破,所以他也耗不起。
如果曹操一开始就专注围点打援,不要朝三暮四朝令夕改,让将士们集中全力修鹿角、拒马、挖深壕、夯土墙,等到子义、文远赶到的时候,我军还能破他的营么?绝对破不了的。
就算我们再集结数倍的牛羊,充分惊吓驱赶上去硬撞送死,也破不了鹿角数重、深沟高垒的坚营的。是曹操非要卖这个破绽,用车杖配合少量残留的鹿角立营,勾引我军骑兵忍不住去强攻,这才给了我将计就计克制他的机会。
所以说到底,这次还是曹操自己给机会了,他非要用计行险搏这一把,才有此速败。这定策的首功,倒是该算在曹贼自己头上,咱就不居功了。”
诸葛瑾说这番话时,倒也语气轻松,纯是风趣调侃。众将听了,也忍不住相视而笑,县衙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当然,大家都知道,如果曹操不行险用策卖破绽,他最后也会慢性死亡的。
行了险卖了破绽,敌人一时看不出破解这个破绽的招,那他就能堵成翻盘,结果偏偏遇上了诸葛瑾,天克他这个破绽,那就没办法了。
卖的破绽和真的破绽,有时候本来就是会相互转化的,只看博弈双方的策略和段位了。
愉快地议完了功后,诸葛瑾也顺着赵云刚才的话题,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便忍不住追问:“对了,刚才子龙提到,此战能胜,全靠我军用牛羊冲破其外围营垒,昨日倒是忘了问了,我军筹集的牛羊,究竟损失了多少?”
这个问题,负责冲杀的诸将一时都答不上来,还是负责追歼残敌、扩大战果的周瑜比较心细,他让人打扫战场时大致统计了一下,此刻便能应声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