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流提茶壶的模样,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皆微屈,勾着了那茶提,食指和拇指虽有意点着茶壶盖,可还是差点将那杯盖被其中涌动出的水流顶掀出去,於是又忙不迭伸了另一只手按了上去,磕磕碰碰间连造了好几声仓惶声响,一时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倒出了一杯。
……怎么会这样。祝傥心下一颤,莫非……莫非真不是他?
季清流得了这杯茶本是想润口舌,待到又换了手势去握这茶杯,还差点别到他手骨头,好在袖子够长,他也握住了茶杯,暗中略微疏松了下,让过那无名指处的几分不适之感,这才彻底弧的好这圈,圈住了这杯茶。
送至嘴边,眸睫一垂,才心下讶然——脸色果真是没当初那么惨白渗人的模样了,唇上的殷红之色也已不在,而是微呈着大病初愈的那种苍白之气。
下意识又舔了下口唇,季清流一饮而尽这杯茶。
在喝过这杯茶的同时,心底也蹿过了几种很糟糕的可能——最糟糕的莫过于,祝傥知道他是谁了。
又转念想着,他到底是做不来这画皮画骨之事,其实若是法力还在,他真想步步坚定的迈至祝傥面前,就像是祝傥当日步步坚定的迈进闻莺巷那般,笃定的简直不能再笃定,尔后同他认认真真道,「我们来打一架,这一架不论输赢,只分生死。胜者生,败者亡,何如?」
若是叫自己不正大光明的杀了他,季清流都觉得自己白叫过幽季。
可无论如何,他现在是季清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法力无边的帝君幽季了。
於是除此之外,还有甚么别的办法呢?
面上又挂起一抹戏谑的笑,他轻轻开口道,「那你觉得,我又为何要装妖呢?」
祝傥闻言猛一抬头,这种口气……倒真是像足了幽季。
不必他再唤自己道长,便是你来你去,祝傥都觉得能更熟悉些,莫名、莫名便又切近了他几分似的。
可是……
可是你究竟是不是……
季清流瞧祝傥又一脸茫然之色,完全不是在天庭上那般的机敏活脱劲,故而也诧异,心说这到底在闹甚么妖,其实只不过是苏管来给自己治愈伤势的时候大概发现自己身上带了毒,於是叫他除了去吧?莫非自己多虑?
想了想便又大了几分胆子,季清流朝他步去,凑近了他跟前,轻声再度重复了遍,「道长,你说呢?」
祝傥回了神,眼下拿不定这主意,更不知他意欲何为,倒不如……倒不如走着瞧瞧。
心思念及此忽又一笑。
想当年,就是想当年得了幽季天庭上议事时狠狠被他剐了几眼,那时候心下都快活的不得了,最终天帝还是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步出那大殿时,门距那么老大,他不偏不倚的非从自己身边擦过去,恶狠狠的一撞肩,一个恍惚还差点让祝傥真自那百十来阶云霄长梯上叽里咕噜的滚下去。
忙立住了脚跟,正好了衣衫,祝傥正心下埋怨是谁打断了他回味北烛帝君是怎么凶狠瞪他的,便瞧着这人就立在一旁,唇角微勾,「祝仙君,迈步子的时候仔细点,反正往后路还长,咱们走着瞧。」
尔后便是一声冷哼,当先甩了袖子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