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呈凝胶状从四周“攀爬”过来,它们聚集在一起,伸出“触须”牵扯着眼珠,大脑的碎块和骨头碎片,再将他们一一归类,粘连。
灰白色的脑髓被血液包裹着塞进重组好的头骨里,骨骼的缝隙相互对接,逐渐整合成一块。
白色的物质覆盖住森白的骨骼和外露的眼球,物质蠕动着发生形变,像泥塑那样勾勒出轮廓和形状,最后这些物质被肤色填充,由苍白转向血色。
沙棠的眼皮轻颤着,他感觉眼皮如灌铅般沉重,需要他拼尽全力才能抬起。
他终于苏醒了过来,他的眼底还有些许倦意,四肢疼痛无力,脑袋也和炸了似的疼得他眼冒金星,不,好像确实炸了。
沙棠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榻榻米上留下了大片红褐的血迹。
他的衣服也被鲜血浸泡,又一次变得湿漉漉冰冷冷。
屋内一片漆黑,房里的灯被打碎,外面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原本明亮热闹的花街,此刻静默无声,活像末日后的废墟。
沙棠背靠着墙坐着,他抚摸着自己的脸和下巴,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痕。
“这我都没死?”
沙棠看向自己的双手,他喃喃着,他都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翘辫子了。
翘了,但次次都没完全翘。
他想起了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那是一年里从未出现过的雪山神明的声音。
总是会快速愈合的伤口,被下了药却提前过了药效的体质,还有现在这样受了致命伤却还能完好无损的反科学事实。
这是……
沙棠的手从自己脸上滑到了胸口,心脏隔着肋骨将鼓动的震感传递到他的手心。
是神在一直保护他,他当初在雪山为神抓出忧子,神就给予了他这样的奖赏。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遇到的数次危机全都是在神的庇护下度过的。
他视其为威胁,背叛祂,欺骗祂,把祂作为假想敌警惕了这么久,祂却还在保佑沙棠。
沙棠竟品尝到了愧疚的滋味。
虽说如此,但回雪山还是不可能回的,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补偿神。
沙棠在心里默默发誓,他支撑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除了那个客人,还有几个武士装扮的人。
爆了沙棠头的火铳被拆成了两节,抛弃在门外,沙棠凑近武士,端详起这些人的尸体。
他们应该就是男人口中的“自卫队”了,但很奇怪的是这些人通体灰色,包括皮肤。
沙棠蹲下将尸体翻了过来,他眉头一皱,浑身的肌肉都在紧张。
这些武士都没有五官,他们的脸上光秃秃的,一点凹陷都没有,像个绘画参考用人偶。
一看就知道不是人,这个地区本身就有大问题。
沙棠丢下了尸体,摸黑迈出房门,风吹过建筑,传来的声音胜似哀嚎。
街上躺着许多尸体,沙棠每走一步都差点被肢体绊倒,这个小镇也被血洗。
“是谁干的啊?雪山神应该做不出这事。”
沙棠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景物,热闹非凡的花街,现在被尸体塞得满满当当。
小场面,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只是有些好奇这是出自何人之手。
总不能是被爆了头的他自己。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沙棠这才注意到原来这还有人幸存。
他循着那声音摸索了过去,是珉姬花魁。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背上,发簪掉了几根,只剩下两三根乱糟糟地插在头发里。
沙棠歪歪脑袋,感叹道:
“你还活着啊。”
“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珉姬咬着牙震声反问,这种情况显然沙棠才是最不应该活着的人。
“你是什么怪物?你怎么没死?我亲眼看见你的头被炸得粉碎!”
沙棠摆摆手,他搞不懂这人怎么总是敌对他,他有些无奈地说:
“这个世界发生的怪事不是很多吗?比如你为什么会被拐到这,以及爆了我头的那些武士,他们不比我更不像个人?”
珉姬低下头思索片刻,才颤颤巍巍地点点头,但她并未放下心来,她背靠着墙壁指着沙棠:
“有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杀了这些人……!”
沙棠在这一瞬间警觉,怎么会有人长得和他一样?
“别怕,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出去,我会帮你的,先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沙棠向珉姬伸出了手,他语气温柔,安抚着面前惊恐的花魁。
珉姬犹犹豫豫,看沙棠态度和善才稍微平静了些许,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回道:
“那个人,有着和你一样的脸,他从……”
话音未落,珉姬的胸膛被武士刀贯穿,她呆愣地低下头看着刺穿自己胸口的刀刃,随着武士刀被抽出,她的心脏破裂,瞬间便失了生气。
沙棠慌忙往后踉跄一步,他差点就要被一起捅成串串。
他看着珉姬的尸体,傻在原地手足无措,要不要试探下鼻息?这人刚出场没多久怎么就死了啊!?怎么早晚不死就刚好要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就寄了?
那把刀是从珉姬身后的障子门内刺出来的,门被推拉来,一名手持双刀的灰色武士踏着沉稳的步伐从内走出。
沙棠边后退边从衣服中取出面具戴在脸上:
“站住!”
他的声音经过面具的“修改”,变成一串尖锐的声波,灰色武士后仰,他一只手捂着头摇晃起身体,武士刀掉了一把在地上,他另外一只手握着武士刀无规则地胡乱挥舞。
面具下的沙棠咬紧牙关,对这种不知名生物,他的面具也只能起到有限的辅助作用。
他注意到地上掉落的武士刀,现在只有那一个武器是自己可以触碰到的。
他向前扑去再在地上翻滚一圈从武士脚下顺走那把刀,面具的影响力却也刚好在此刻消失,武士快速挥砍下来,越来越接近沙棠脖颈的刀刃闪着刺骨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