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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观江楼内,霍正源、江正、以及吕德等人已经换了位置方向,在另一边隔窗遥望着南京礼部衙门。
相较于不久前观察秦淮河北岸之际的一览无遗,此时的视野要差了许多,只能远远望见南京礼部衙门附近的局势突然间失去了控制,有大量百姓主动冲击南京礼部官衙,却并不能观察到详细情况。
但对于几人而言,见到这一幕场景就已经足够了。
百姓们主动冲击官衙,就意味着民乱已经发生,接下来很容易就可以扩大局势、把整个南京六部皆是卷入其中。
与此同时,这般情况也意味着,何昊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以性命为代价!
于是,吕德的表情愈发是伤感与愧疚,也开始了自己的祭奠活动。
吕德的祭奠方法很简单,只是提前准备了一壶酒水,然后缓缓洒在地上。
然后,吕德轻声喃喃道:“何兄,一路走好!
你的家人与那位义兄,我都会设法照顾妥当!
但若有来世,切不要再像是今世一般脑袋一热、不思后果,就随意许诺了……有些承诺,份量太重了,你我这种凡人承受不起呀……”
一旁,霍正源与江正二人静静观摩着吕德的祭奠行为,心中皆是有些讥讽,认为吕德有些虚伪过头,明明就是他亲手把那个何昊推向了必死绝境,却还要假惺惺的表示伤感与愧疚。
不过,听到吕德的喃喃自语,霍正源与江正又皆是心中一动——吕德这一番话的言下之意,似乎是他本人目前也被迫陷入了某个危险承诺之中无法脱身。
而且,吕德在霍正源与江正的面前刻意说出这些,似乎也是另有意图。
另一边,吕德显然是明白霍正源与江正二人的心中讥讽与疑虑,但他并没有进一步为自己解释,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霍正源,看似态度恭敬的邀请道:“霍大学士,关于您这些天一直都在南京城内停留的事情,其实不仅是学生心中有所猜测,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也同样是提前想到、也早有准备!他们两位曾是多次说过,想要与霍大学士您尽快相见、坦诚交流……毕竟,南京城的目前局势非常复杂,各方势力在行动之际最好是可以协调一致!
所以,学生在此冒昧逾越,代表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两位,邀请霍大学士您前往瞻园一叙,却不知霍大学士意下如何?”
霍正源表情不变,显然是早就猜到了吕德的此时邀请,点头道:“自然如此,等到明天晌午之前,我会设法向瞻园送去一份名帖,约定时间拜见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两位。”
“既然如此,学生就代表七皇子殿下与王太师恭候您的大驾了!”说到这里,吕德的目光又转向了一旁的江正,问道:“说起来,还不知这位兄台的身份姓名?从见面至今,这位兄台一直都没有说话表态,但能跟随在霍大学士身旁、受到霍大学士看重,这位兄台的身份来历想必也是不同凡响才对。”
吕德早就看出了江正的身份来历并不寻常,但与霍正源相见至今,哪怕是吕德数次暗示,霍正源也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介绍的意思,江正本人见到吕德之后,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默默观察。
所以,眼见到这场见面即将结束,吕德索性就直接开口打探了。
然而,听到吕德的询问之后,江正终于是开口说话,但他对于自己的身份依然是避而不谈,只是向着吕德拱手一礼,缓缓道:“只是无名小卒罢了,与吕大才子无法相提并论,不值一提、也无需吕大才子关注。”
吕德目光微微一闪,但也没有纠缠追问,只是再次说道:“南京局势发展到这一步,随着百姓们冲击官衙,一场民变已是不可逆转,所造成的混乱必然是要迅速扩散全城,晚辈不想受到波及,所以就想要尽快离开这里,却不知霍大学士您的想法如何?”
看到霍正源点头认可,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要与自己同行的意思之后,吕德又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就先行离开了,期望能很快与霍大学士相见、再次请教。”
说完,吕德向着霍正源与江正二人再次躬身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吕德转身下楼消失不见,霍正源稍稍沉默片刻之后,突然转头向江正问道:“对于吕德此人,你怎么看?”
江正稍稍思索片刻后,答道:“他是一个很傲气的人,哪怕是见到霍大学士之后,虽然还算是态度谦逊、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也没有任何谦卑胆怯之意,而且颇有手段城府,给人一种难以捉摸之感……绝对是不可小觑!”
霍正源的表情意味不明,轻轻点头之后,又问道:“那你认为,自己相较于这位吕大才子,谁优谁劣?有能力对付他吗?还有,你觉得咱们这一次……是否可以顺利实现赵阁臣的意图?机会有多大?”
听到霍正源的这般询问,江正依然是表情不变,但语气间满是自信,道:“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位吕大才子当然有他所擅长的手段,而晚辈也有自己所精擅的能力,侧重各有不同,并不能轻易评判优劣强弱,但晚辈相信自己的能力同样可以影响局势、发挥作用,并不会让这位吕大才子独美于前!
另外,王保仁王太师的手段心机原本就是超凡绝伦,那位七皇子殿下则是声势正隆,这两人联手合作之后又有吕德这般大才辅佐,绝对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劲敌……再加上一直躲在暗处虎视眈眈、意图不明的‘周党’势力……咱们这次想要顺利实现赵阁臣的意图、在南京官场摘桃子,只怕是异常困难!
但若是全力而为的话,晚辈认为咱们至少也能有五成胜算,毕竟咱们的势力同样很强,不仅是有霍大学士您这样的智者亲自坐镇,南京官场内部也有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作为内应,更还有南直隶巡抚黄阁老以及‘联合船行’作为强援……所以,并不是只有咱们认为敌人棘手,在咱们的对手眼里,咱们也一定是同样不好对付!”
“你认为有五成机会?倒也不算是很低了,值得放手一搏……”
听到江正的这番说法,霍正源的神态间多了一些笑意与轻松,然后说道:“刚才吕德所言有理,随着百姓们开始冲击南京礼部衙门,这场民变已是不可逆转,整个南京城很快就会彻底乱起来,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确实是应该尽早离开这里,也必须要尽快行动起来、执行赵阁臣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