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记得自己反而没有多大的触动。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如果终日忧愁、以泪洗面,是活不下去的,无论他是不是小孩子都一样。他已经慢慢地学会了爱上分离。分离何尝不是一种爱呢?
使他皱眉的是,自己一时走神,忘了刚刚把厚重的《教会法汇编》读到哪里。
只是从那天起,他不再做那个梦了。
莱涅转过头,又看了看亚瑟。后者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苦涩。
他笑了笑。“亚瑟,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房间的那一晚吗?”
一个树叶沙沙作响的夜晚。一个属于将残灯火的夜晚。一个互相试探的夜晚。
“那个夜晚很安静。……我似乎说了很多话。”
“安静的是表面。你说的话,头一次教我愣住。我在听,同时又走神了。我不禁去想象,这个男人孩提时代的模样。”
“哦,原来是这样吗?”亚瑟有点忍俊不禁,“我是什么样的孩子?”
莱涅望着他,目光似乎又透过他,在空气中分散开去。“我想象,这个孩子坐在长满青草的水边。他伸出手,就有鸽子落在指尖。他能驱使鸟兽,听得懂树木的语言。他到殿堂中去,言谈令大人们啧啧称奇。他坐在高高的座位上望着他们,怜悯的目光中藏着残酷。他任意远游,纵使母亲也留不住他。”
亚瑟垂下了眼睛。“你说的不是我,维尔纳。”
“我也知道。可当时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他叹着气。
“后来,认识你越多,那个遗忘很久的梦,就越加鲜明起来。最后有一天,我看见那些飞到天上去的人中,有一个翅膀最大最美的人回过头来,冷嘲地望着我,那就是你的脸。我头一次如此地想够着你。你那么轻盈,你们都那么轻盈……可是对于那神秘的飞翔来说,我的身体却太沉重了。”
莱涅终于离开了炉边,坐在亚瑟身旁。“我突然明白了,尽管我曾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献给神……可是如今,神已经来敲过我的门了。”
亚瑟伸出手去,将他搂在怀中。他低低地继续:“所以,亚瑟,我看到你那副样子,我心底涌上来的,是恐惧。是对我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的东西的恐惧。我与上帝的距离并不紧密,亚瑟。但如果你比我离他更近,我会受不了的。”
亚瑟苦笑出来:“那么,你不担心魔鬼把我夺走吗?”
“胜过魔鬼,也许我还有这个可能……”莱涅睁大眼睛,紧紧抱住他,“但是胜过神,亚瑟,胜过神,这怎么可能呢?关于争夺你,我无法跟他做这个较量……”
二
夜深了。壁炉的火苗噼啪作响。温暖的躯体相互紧靠着。在朦胧的视野里,他隐约看得见近在咫尺的模糊面孔;梦境带着古老的思绪袭上脑海。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念着什么,讲着什么。
很久以前的加利利,在沙漠里,在旷野里,在山谷里,有很多苦修者。有一个在旷野里呆了二十年的苦修者,名叫约书亚,决定开始他一生中第六十九次禁食。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