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小半年的卧室里依旧是天鹅绒紫的黑色,温柔甜蜜,天光还没有亮,轻薄睡衣已经贴着不知何时又湿透的后背,沉甸甸地压下来。她心砰砰直跳,手筋青痕暴露,还在为梦里的情形高度紧张着。
但,紧张什么?
这是江子燕第一次做有关身边人物的梦境。没有梦到朝夕相处的人,没有梦到何智尧,没有梦到何绍礼,没有梦到大学时期任何疑团,反而梦到了失忆后就再也未见的母亲……
那个温婉的女人,难道是曾经疯狂地叫骂她四个多小时“小婊子”“丧门星”的母亲?
江子燕头痛似火。她让自己深呼吸,在黑暗里坐了很久,依旧没有思绪。终于平定了回呼吸,把空调温度调得更低,重新躺上床。
梦,第二天晚上又重复一次。
这次好像所有的细节都更具体,空荡荡的大厅,半熟悉不熟悉的呼唤。中年女人从脖子开始就绷紧,问话口吻明明和蔼,神情又总是不快乐,偶尔瞥来的眼神带着怨毒。
五官总是瞧不真切。
江子燕想凝神细看的时候,大脑发出模糊又混乱的警告。就像彻夜暴雨敲击着屋顶平坦的脆弱铁皮屋,还伴有狂风,梦里的江子燕态度平和的,但精神和耳鼓却紧张而畏惧。
然后两人交谈没几句,梦就此结束,她再次全身大汗地坐起,心跳狂飙。
睡得不好,到了早上,江子燕又格外擦了些粉底遮盖黑眼圈,头仍然有些晕沉。
雾霾天气,感觉隔着窗户看空气都有点沙沙颗粒感。镜子里的女人双目雪亮,略有薄傲,比最初回国多了几分柔和。她仔细地盘起头发,还隐约记得半夜时分,做了感情很是鲜明的梦。但醒来后,又有点忘了具体内容。
“你说你都多大的人啦,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记不住事,好不好笑啊。”她自言自语,摆弄着厨房那台咖啡机。
那台传说中可以做出二百余种咖啡的高级智能咖啡机,是江子燕少数喜欢摆弄的厨具。
何绍礼快步走到厨房的时候,也对她乌青眼圈多看几眼,突然听她在旁边叹了口气。
江子燕回过神,迎着他疑惑目光,自嘲解释:“我在想,我脑袋还真是越来越不灵光。”
他闻言不由皱眉:“怎么回事?”
江子燕公司的程序员最近都流行喝一种“防弹咖啡”。据说,喝上这么一杯咖啡,不仅可以代替早餐,还能让大脑保持活力。江子燕听了后,也起了好奇心,今天早上特意把做’防弹咖啡’的原料准备好,想照做一杯给自己喝。结果刚刚一走神,她又习惯性地站到这咖啡机面前接了杯拿铁。
此刻举着两个咖啡杯,她感觉有点傻气。
何绍礼皱了皱眉:“‘防弹咖啡’?这名字倒是挺新鲜,但喝这种东西对你身体有没有什么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