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聚场为众之人,即便不随,旁人也都静心而坐,只待这一场好戏开始。
晚课结束,殿中走来几名僧衣,落发戒疤,面容沉静而端肃,绕过一丈来高的铜经文塔,俯首合一,一名为首的青年僧衣,朗声道,“今日一会,会饿鬼,会众生,会菩提。”
“何为饿鬼,何为众生,何为菩提?”
正当他当此一言而续,却有妙音传来,清晰分明之际,倦意慵然,只若江河过风,细而汀淙,悦音之际,众人随音而走,却是广殿正阶之上,抬来一顶帷纱凉轿。
那凉轿仅由两名浅绿素衫少年而抬。少年面容清秀,身健倒是结实,稳步而来地落下流红帷纱轿子,端正负手立在一旁。随行之后是一名浅黄衣衫的少女同行一白衣青年,再来两名精壮的汉子抬着一大口描纹精致的箱子踩阶而上。
一切立定之后,白衣青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师家班前来一会,一箱一轿,七人。是云饿鬼,是云众生,还是亦云菩提,还请诸位在场,受想行识而断。”
“断非断者,人非人者,云,亦非云者,归受想行识者。施主既有禅机,一出一入,岂非自缚。”为首的青年和尚亦踏前一步,道,“风原寺,无相。”
“师家班,明见无。”
白衣青年亦行礼,俊眉长目,颇有几分妖娆女相之感,薄笑道,“无相大师所言甚是,见无见禅机少,谬论一番,见笑,见笑。”
“论禅机,师家班自然比不上风原寺,但论世间相,无相还是有相,是否也归受想行识一论呢?”轿中的女子再度慵然言来,倦意之间,分明字字尖锐。
无相微微侧首,但听几声金铃碎音而来,那帷帐掀起一角,众人只见一双妙目轻撩,风情尽含,偏生冷清疏离。
心跳呼停之间,那一双妙目似流水轻淌,人人只以为它看了自己,霎时屏息静耳,恍若可以听到那半掩阴影之下的朱唇润泽而起,风过耳际地叹了一息。
当真是起了风,帷帐掀起,眼前的画面便模糊了一瞬。
那女子欠身下轿,未得其貌,先见其如墨的青丝瀑流而下,再回神,人已经立在了轿外,一袭红衣着身,无声而立,却是再度夺了人的心神魂骨。
一时迷神,皆以为眼前立了一方明镜,眼见自我之貌与其女对比,立时自惭形秽,再也比不得。
那女子拢袖而立,肌肤为红衣而衬,愈加莹白胜雪,浑若这白本就是与红衣同生了一色,分不清什么是白,也分不清什么是红了。
她墨发散髫斜挽,未着金器步摇,单只以红色发带系了,随风撩动之间,人几若一抹流襟欲飞,惹得有人失神站起,伸手去捞了一把,为身旁之人扯回来,才尴尬失笑地坐了回去。
众人对比惊心之后,再见其颜,便是再也说不出如何话来了,好在她先开了口。
“无相大师,非流洇不敬,您放眼一观,流洇是相,还是无相。”
无相大师自然明白师流洇指的是在场为她一相吸引心神的众生之相,敛眉低叹,“施主问饿鬼,问众生,问菩提,心中已有相。”
“那大师,会饿鬼,会众生,会菩提,会的是什么?”
“会有相。”
无相大师应得很干脆,师流洇似是心中早有定量,抿唇浅道,“佛家有言,无既有,有既无,大师一会有相,岂非是无相,那他们,见的是什么?”
“受想行识而见。”
“受想行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