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中月挽了发,依旧散散乱乱地斜了许多细发儿出来。
修长的颈项顺着肩头弧线滑下,原是右肩头已经裹了伤,没有掩上衣襟,就那样穿过腋下放了半个身子出来。
换的男式的内襟玄色便服,衣料上乘,看来是府衙内男子具多,伺候的一些侍女衣料并不好,估摸着是拿着哪位统领的换来的。
林中月晃着手中的酒壶,完全无视了右肩头的伤,明眸闪亮地道,“快来喝酒!”
垣市知她肯定是想明白了什么,笑着走过去,随林中月坐在堂下的阶梯上,挽起她的小臂,拉起了衣袖,看了看包扎完好,放了心,道,“你压疼,你喝,我现下不敢喝这么烈的酒了。”
“姑姑才是比月儿还胡闹的一个人。”林中月扯扯嘴角,鄙薄了一下垣市。她自幼饮过青叶酿,一口入下,根本没个什么反应。
垣市见她眉目放松,视线滑落,望着她背部斜襟口处,已经遮不住的大片纹绣,浅道,“好了,你方才藏的,现在也给我看了,说吧,想开了什么?”
“姑姑,你和子鱼姑姑,可真好。”林中月肘尖杵在屈膝面上,搁着脑袋,歪歪地看着垣市。
“你都没正式见过子鱼,这样叫她,小心她揍你。”垣市见林中月俏生生的一番醉态,明明没有醉,这态却是先有了。
想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我不想叫姑母!子鱼姑姑看起来比姑姑你还要年轻一些,叫老了,才是要揍我!”
林中月与垣市闹惯了,此刻也没个什么长幼之礼,随性而懒的地将壶中的酒尽数给饮尽了,放下酒壶时,她一抹嘴角,扔了酒壶,扑进垣市怀里,躲着右肩的伤,反视而来。
“姑姑,你说得对,我是该和流洇眼中的自己争。”
林中月半阖眼,酒气渐来,“她总记得的是当年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她,第一眼入心的是姑姑你,可她眼中的姑姑,才不是真的姑姑!那不是姑姑!我才不要和她争!”
垣市无言,听着林中月醉来醉去的话,低眉而视,无法从她背上大片的纹绣移开眼。好似也是她左颊上那一般无二的花,只不过更繁盛,繁茂,枝横交错的尽是妖冶的嗜血感。垣市脑中闪过了师流洇社戏上的纹绣法,隐约倒是有些相似的。
想到此处,垣市叹了气,心底怜惜,覆身遮过衣袖,将林中月半掩的身子遮住了,浅道,“中月,你明白那不是姑姑,姑姑很开心。你若是难过,那就哭,若不难过,那就笑,姑姑都陪着你……再过些日子,姑姑带你去见子鱼姑姑,我们都陪着你,都陪着你。”
林中月闷哼哼地点头,青叶酿的后劲涌来,她又是满饮了一壶,怕是要睡到明日下午了。
“师流洇她欺负我,姑姑你要替我报仇……”
“好。”
“姑姑你不准理她!”
“好。”
“姑姑你是最好的最好的姑姑了,但子鱼姑姑肯定比姑姑还要好!”
“为何?”
垣市知道林中月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但是念及晏子鱼,她顶多是听自己说几句,以及风原寺远远见过一面而已,如何就得了这结论。
“因为,子鱼姑姑远远看姑姑的时候,眼底很温柔,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