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雨搭遮挡了一些,但台阶上挥舞的手臂,举着条幅喊嚷的男女,周侧围站的警察,以及远处围观的人群,还是大都进入了视线。
目光在围观者中搜寻着,掠过一个个人影,没有看到后院那位的人,不知是否隐在某个暗处,还是到了“灯下黑”的地方。
也许她不知道吧。能不知道吗?反正没打电话,就权当不知道吧。
移动脚步,锁上屋门,回到座位上,乔成想了想,按下免提键,拨了出去。
“嘟……嘟……”两声回铃音之后,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县长。”
乔成尽量耐着性子:“这可快三个小时了,你这什么时候能解决呀?外面大毒的太阳,人们站在那又喊又叫的,这样下去也不行呀。关键是这些人吵着嚷着要见领导,跟别人根本不说什么事,更不说期望的诉求,像这么下去怎么行?到底有没有解决办法,有没有人协调处理此事。我可跟你说过,人们饶不了你,绝不是吓唬,你明白不?”
手机里声音很高,但也带着杂音:“县长,你说什么?阳光好?你要下楼?下楼也不能挑这时候呀。你一个大县长,理那些刁民干什么?我看他们就是狮子大开口,跌皮讹诈。有些人就是皮紧,梳梳皮就老实了,让警察……”
“什么乱七八遭的?我什么时候说下去了?这事你得处理,得让他们把人闹走呀,要不你没法交待,他们也指定倒霉。对了,那警察一大堆围着,警车‘吱啦哇啦’的响,像什么事?让百姓怎么看我们,我看差不多得了。实在不行呀,你就出面,少跟我说什么不能惯他们,这不是惯不惯的事,而是能不能惹来麻烦的问题。”乔成依旧极力压着火气。
对方依旧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啊,县长你是说……这个……让警察把警车再闹的响点?让百姓们看看?那已经是最……”
“装你*娘个*,他娘的要是不快点处理,有你倒霉时候。妈的,王八蛋。都这时候了,还跟老子打哈哈。”乔成狠狠的骂过,把电话听筒摔在了话机上。
长嘘了一口气,乔成再次起身,来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切。他担心啊,担心这些人不走怎么办?担心后院过问,怎么回复?担心……
“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
乔成一怔,谨慎的问了一句:“谁?”
“我。”外来传来回复。
“等等。”乔成恨乎乎的说过,迈成“噔噔”作响的步子,来在门后,“咔吧”一声旋开门锁。
……
下午两点钟左右,是一天中最热的时段。
今天大太阳还格外的毒,炙烤着台阶上的人群,炙烤着院子里的一切。但那些执勤的警察和看热闹的人们,都尽量躲在阴凉处,不时喝上几口水,以缓解渴热。而且都已换班吃过午饭,摄录的警察也放下了设备。
只有这些上访者,依旧暴晒在大太阳下,顶着烈日,忍着饥渴。相比起早上的激情,他们气力已经不足,嗓音也已沙哑,由站也变成了坐。但他们仍然举着条幅,仍然不时喊上一句“青天大老爷”或“政府做主”,只是底气明显不足了。
相比起上访者的有气无力,警笛声倒是响的起劲。尖厉、高亢的声响,更增加了烈日的强度,炙烤着那些瘫坐的人们。
“咔啦”、“吱扭”,政府办公楼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刚才听到门响,坐着的人们下意识转过头,现在看到是这个人,便又收回目光,定定的望着别处,嘴里嘟喃着“领导做主”。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小时前露过面的信访办主任穆宇民。穆宇民踱到众人身旁,冲着大家点点头,坐到了台阶上。
人们下意识的向一侧挪了挪,尽量离这个瘦高挑远点。
“大伙来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看到了,领导现在的确没时间,他们那还有好多事呢。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到底要干什么,就跟我说。我会详详细细的汇报给领导,好不好?”穆宇民态度依旧和蔼。
“跟你说有啥用?”
“你只会传话,啥也管不了,还是让领导出来吧,也省的传来传去的。”
人们并不买帐。
“刚才不是说了吗,领导们还有事,我就是负责传话的,就是负责把人们的要求汇报给领导。你们已经等了六、七个小时,要是早和我讲了,现在早传给领导,没准都帮你们解决了。可你们就是不说,我也是干着急。”停了一下,穆宇民又说,“要不这样,你们选几个代表,三个,怎么样?五个,就五个,咱们专门找地方去谈。好不好?”
“选代表?去哪谈?好啊,那你先把警察撤走。”小黑胡提出了要求。
穆宇民一笑:“我们商谈,和警察执勤并不矛盾,这又何必呢?”
“行啦,别耍鬼把戏了。我们什么不知道?你这是要把我们分开,然后让警察把我们带头的抓了,剩下的就好收拾。对不对?”小黑胡质问着,接着摇了摇头,“我们不上当。”
“对,我们不上当。”人们跟着喊了起来。
“你们……唉,怎么这样呢。”穆宇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刚赶来不久的李晓禾,看着台阶上的人们,适时发出一条短信:“继续僵持着。”
很快,一条短信回了过来:照这么下去,人哪受的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