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路克还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下来,有些默然——不知她是愧疚后悔,还是觉得被欺负了仍然执迷不悟。
而半晌,路克恢复了之前的干练模样,默然,带着十分的笃定点了点头,“没事,她自己会回来的”。
而事实证明,路克的“放任不管”政策是对的。
朱鬼柳跑回莫城七局后,纵然以前所未有的一身汗湿,灰头土脸,眼睛又肿的狼狈模样回去。
但知道了她被要去担任西国最大的资本国王子守卫的消息。
下面的人没人敢问她,而敢问她的陆秋原又挺“怕她”的,被朱鬼柳眼睛看了一眼他,就乖乖地退出门去了。
是以偌大的警局竟然没人知道为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朱鬼柳会回来警局。
而一个人默默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朱鬼柳,一人躺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因为一路奔波太过劳累,浑身都不想动弹地,就只呆呆地看着有些泛着微微亮色的天花板发呆。
九月份的白天还是有些热,但朱鬼柳是极其不喜欢空调那些个电器的。
又因难以忍受风扇的转动声,所以就只是这么静静地躺在了微微漾开的热浪当中。
不过身体没动,脑袋里的思维却一直在搅动着。
她心想着她这么跑了的话,西国大使馆肯定是立刻发电给外交部的吧!
而一旦那样的话,等待自己的,不是刘凤瑶雷霆怒火的处罚,就是被迫降职另寻他路了。
反正无论哪一种都是算她倒霉了,不过也值得庆幸,总算也不用去伺候那群跟她完全八字不合的西国人了。
说的难听的,她可不是也是被疼极了的长辈们从小到大被人伺候的呢,凭什么要去伺候别人哪!
但谁知道她在警局里心烦意乱地待到了晚上,也没见任何夺命连环电话,或者是破门而入愤怒的使者。
然后朱鬼柳后知后觉地蓦然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
那就是西国s国根本就没有致电外交部,也就是说这件事根本没报告给她的上级!
不过千万别以为这是大事化小的征兆!
因为如果他们真的好心、是想回报她救了他们的缘故。
那么他们在发现自己不在大厅的时候,就会掩饰过去。
毕竟再多的规矩也都是由掌权人定的,她就不信理间深秀说了,别人还能抓着这件事不放。
可他们就是在那里等着她出现为止,也没派人找她。
大概他们认为她救他们也是为了自己国家的“清白”,所以把她当做下属也无可厚非。
可如果他们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刘凤瑶的话,那么如果朱鬼柳不想找骂,自己当然不会傻傻地去“自首”。
可这样一来,她就得依旧去履行自己保护理间深秀的义务,而且还是得自己回去!
偏偏就是在她今天那样当众甩了人家脸面的跑出来的时候。
不然到时候别人问她,你怎么还在警局这里不去护卫王子的时候,她要怎么回答呢?
哼,果然是群精明的西国人,真是折辱人不偿命!朱鬼柳气呼呼地想着,心里不禁暗骂一句,很是烦闷。
只是犹犹豫豫,翻来覆去考虑了半晌,又想了无数种可能。
朱鬼柳觉得妥协的解决方案无果,只能打算逼着自己乖乖回去向他们道歉吧!
可这样跟他们关系也就算彻底闹完了,接下来的相处估计也很困难。
但朱鬼柳并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而舍弃她拼搏了那么多多年的一切。
所以心里有一个机智的声音告诫她还是自己妥协回去的好。
只不过她脑袋里是下定决心要回去,心里也明知这是自己的最好选择了。
可一旦想到要那样灰溜溜地回去,朱鬼柳就不禁浑身难受起来了。
不过让朱鬼柳后来有些庆幸的是。
她本来身体孱弱,但却也不怎么生病的,而这次可能是因为昨夜太过劳累,又一宿没睡,加上今天大热天又跑着回来,受了风的缘故。
本来白天她躺着想事情,精神过度紧张没有发觉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可到晚上的时候,想清事情原委和她即将面临的处境颓然下来的时候,病就发了起来。
而陆秋原是在郭斯嘉说他回不来,请他去找朱鬼柳给他打电话时,才发现朱鬼柳的不妥的。
本来陆秋原是有敲门的,可敲了半天没人应,他就急了,朱鬼柳的房门也没人敢备用她的钥匙,所以只得急急忙忙地就叫人破开了门才得以进入。
只是打开门的时候,陆秋原借着楼道的光,就看见朱鬼柳一个人就那么躺在黑暗里,浑身发烫,如同拉丝的狐狸那般摧枯拉朽。
陆秋原急忙打开灯,拉她起来的时候,她灼热的带着肺艰难部呼吸的气息打在他的皮肤上,像是热气般灼人,令他感到有些讶然。
不过朱鬼柳的办公室一向“家徒四壁”,以至于他想先拿杯水给她灌下去平息一下她在燃烧的肺都不可能。
一下子就急了的陆秋原只得堪堪地将朱鬼柳送到医院去。
然后他这么一个堂堂一局之长,也忘了吩咐别人,就这么自己一人跑上跑下地从楼下交了住院金,办完了所有的事才上来病房。
好不容易弄完了所有麻烦事的陆秋原刚想松一口气,却是发现躺在病床上烧的不省人事的朱鬼柳不翼而飞了!
大吃一惊后使劲推了推还楞在一旁的医生,好半会那医生才反应说道,“刚刚西国大使来接走她了……”
然后陆秋原给郭斯嘉打紧急电话后这才知道,原来路克在郭斯嘉打电话知悉朱鬼柳病倒的事后,本打算致电华国外交部外交官刘凤瑶换人的,但一旁的理间深秀却阻止了。
言明朱鬼柳的临时交接令已经到了,总不能因为生病了就不管她了。
而且,朱鬼柳是因为救了他们才这样的,他们理应关心的……
所以路克只好秉着理间深秀的主张来医院把昏睡中的朱鬼柳带回西国s国大使馆了。
而郭斯嘉就是在这个深夜的某个时候,寻着空档溜进了她的房间,坐在木质地板上自顾自地和她说话的。
“朱鬼柳,你还不醒啊?你还不快点好起来,不然我现在自己一人跟着理间深秀多无聊……”。
郭斯嘉能这么一直跟朱鬼柳絮絮叨叨的原因是因为大使馆里的理间深秀的私人医生刚刚报告的时候说过,朱鬼柳用药过后至少得等到第二天才能醒。
而且她的肌肉拉伤太严重了,郭斯嘉笃定就算她听到自己烦人的话也伸不起手打自己才敢这样做的。
如华的月光撒在这花纹装饰繁复一层靠西的房间里,窗旁的月桂枝桠伸进窗来时,郭斯嘉早已趴在朱鬼柳的床边睡着了,时光幽静得像是在异国城堡里静静发生的温馨一幕。
然而,静寂的时空里,贵重的旋转木门细微地响动一声,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理间深秀。
他静静地站在黑暗里,看着床边被月光照亮的一角,是朱鬼柳有些软、而长长的手,放在被子的外面。
她的手指自然卷曲,就那么静静地躺着,足够他看清那只手上的脉络和纹路,那手指上翻了个个只繁复花纹的钲蓝红钻繁戒——右手食指上的那只。
然后莫名的,理间深秀不由地就仿佛感觉自己可以透过时空,仿佛看见这只手在奔跑时挥洒的动作,切水果时的样子,和趴伏在桌上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
在这世界上都是独一份,又渺小的。
虽然如果不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手也不过是尔尔,只不过一旦和她这个人联系上了,就流露着一股特殊的意蕴出来。
但他或许真的要打起精神,不把心思放在这些柔软又毫无意义的事上才是。
所以理间深秀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鬼柳的额旁——
她的一缕长发被趴在一旁睡的郭斯嘉的手指缠绕着玩过的样子。
看见那幅温馨却有些刺人的场景,理间深秀的眼就不由地眯了起来。
但他却一动不动,什么也没做,半晌过后,抬步离开了去,并未惊动一番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