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唐季业?”
“后、后生参见大人。”
唐季业迷迷糊糊被带入行辕,见到海瑞的时候有些紧张,可还是强撑着见了礼:“敢问大人突然传见,有何示下。”
“你还在这里明知故问?”
海瑞冷哼一声:“令弟是怎么死的?”
“后生不知道啊。”唐季业下意识狡辩,随后反应过来立刻说道:“不是,是被那葛三勒死的。”
“你亲眼看到的?”
“对,后生亲眼看到的。”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弟弟被人活活勒死,而不上前劝阻?”
“不不不,后生没看到,后生是听人说的。”
“还在撒谎!”海瑞一拍桌子:“事实上谋害你弟弟唐季则的人中就有你,案发之时你跟着你弟弟一同去的费澄房间,你是亲眼看着你弟弟被人勒死的,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你的弟弟唐季则在死之前没有任何抵抗,他是万念俱灰慨然受死,又或者说死亡早就是你弟弟盼望的一种解脱。”
“冤枉啊大人。”
唐季业哪里敢承认,他哭出声来:“后生怎么敢做出如此有悖天道人伦的事,万万没有、万万不敢的啊。”
“你想狡辩是吧,那这份证词你又该如何辩驳。”
海瑞又拿出陈婧的证词:“这是你弟媳的证词,她亲口所说,唐季则生前曾经在河道衙门发现一笔三十五万两的款项进到你的腰包之内,你待如何解释。”
“冤枉,冤枉啊大人。”唐季业连连摇头:“哪有什么三十五万两的事,后生根本不知道,这是栽赃陷害。”
面对唐季业的抵赖,海瑞早有准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闭目开始等待。
半个时辰后,田琥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宪台,这位是洛阳银行的行长庞少鑫。”
见到来人,唐季业顿时瞪大双眼,整个人像是脊梁骨被敲断一般瘫软在地。
“下官参见海宪台。”
海瑞拱手还礼,随后看向唐季业:“你是自己说,还是本官问完庞行长再治你一个渺视公堂的罪?”
“后生招了。”
唐季业彻底放弃抵抗,低头认供:“后生确实曾通过河道衙门拿走过一笔三十五万两的钱款。”
“怎么拿的?”
“名目是结算一笔石料钱。”
“原原本本给本官如实道来。”
放弃顽抗的唐季业开始娓娓道来,也揭开了整个河道衙门贪腐案的盖子。
治理黄患的工程由来已久,早在嘉靖三十四年的时候,北京的朝廷就已经开始着手治理黄患,当时的唐道庆就是黄河河道御史,他将这个工程交给了儿子唐季业的隆兴商号来做。
等到嘉靖三十五年的时候,因为灾情的原因,南京内阁拨付巨额款项用于治理黄患,以治上游保下游的方针来同时疏浚淮河河道,而当时的唐道庆已经升任北京户部右侍郎,河道御史由潘季训出任。
潘季训作为陆远的随官,他当然选择将工程转交给远东河南商会来做,当时的工程总标价为三百六十九万两。
而就在远东商会开始施工四个月后,潘季训被调回南京任浙直运司衙门转运使,曾经做过唐道庆副手的丁泰成为新一任河道御史。
这个丁泰是河南按察使丁本厚的本家族弟。
丁泰上任之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远东商会又将工程转回给了唐季业,包括当时从河道衙门拿到的两成先期开工款,也就是七十三万八千两。
至于远东商会四个月来的用料费、工人工钱等成本,远东向唐季业索要了五十万两,唐季业答应支付。
但是唐季业有个条件,远东必须要额外给他出一份三十五万两的用料账单,名目就是石料的采购款。
不然这笔五十万两的结算,要等到工程完全竣工,河道衙门结完全部工程款后才能支付。
工程全部完工?
这玩意谁说的准,哪怕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九,最后留个一丈长的堤坝,留一个工人天天在那里磨洋工也叫没完工。
五十万两银子买国债一年还几万两利息呢,这钱哪里能白白耽搁着。
远东商会会长秦一鸣答应了他的条件,于是唐季业靠着这份石料账单,从河道衙门账上多支走了三十五万两,不过这笔银子不能直接进入唐季业的银行户内,你说采购了三十五万两石料,在哪买的?于是唐季业找到了费澄,因为费澄的名下恰好有一家负责石料开采、运输的费氏商会,于是这笔款子又进到费澄的名下。
费澄和那个葛三又有合资开办的瓷器厂,银子随即进入瓷器厂,名目是用于生产瓷器支付的原料及工钱的生产成本。
这三十五万两随即通过多笔、多账户的方式转出去,最后再分流回到唐季业的个人账户。
如此一来,唐季业就平白获得了一笔高达三十五万两洗干净且完全合理的收入。
银子洗干净之后,但是石料本就没有,这东西不能凭空变出来,于是唐季业找到了他的老丈人,工部侍郎陈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