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很快出来。五十七人。
“五十七人。”陆远感慨了一声:“全场与会名士先生一百一十三人,独江西一省占了近半数,这是什么一个比例?”
“陆某也是江西人,江西的教育情况陆某很有发言权。”
“江西以书院育才,很遗憾陆某没有上过书院,为什么没上过,因为被排挤,书院从老师到学生无不官宦门第,瞧不上陆某一个商贾之家,他们有自己的生态圈,明白什么叫生态圈吗,简单来说就是生存繁衍的环境状态,而这个生态圈是对外排斥的。
天下进士半江西,地方府县一级的童试、府试、乡试,乃至朝廷开科时的会试、殿试,出题、拟题、圈题的座师也大多数都是江西籍,从嘉靖十二年开始,严嵩就以吏部尚书、翰林学士、礼部尚书等不同职位主持过两次科举,谁能中进士,完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除了点状元、榜眼、探花的权力归皇帝以外,二甲、三甲这些个进士、同进士全部由吏部、礼部、翰林院三个衙门来定。
而这三个衙门包括地方的提学道衙门,官员多数都是江西籍,是以江西的进士就越来越多,这就形成了一种政治上的教育闭环,因为江西的官员多所以江西的进士多,因为江西的进士多,所以江西的官员多。
同乡、同学成了一种纽带,成了一种权力私相授受的途径,当年整庵先生提拔了还在国子监做司业的严嵩,让严嵩接他的班做了吏部尚书,再之后南京吏部尚书是唐卿先生(王学夔),唐卿先生是江西安福人,再之后是我陆伯兴,江西袁州人,如今是罗珵罗部堂,江西泰和人。”
陆远说到这里扫视全场:“整庵先生之前是杨旦公,他老人家也是江西人,从正德八年到如今的嘉靖三十五年,四十多年的时间内,南京吏部尚书换了十个人,八个江西籍、一个广东籍、一个湖广籍。
所以教育到底是什么?是为了国家培养人才还是为了给自己培植党羽?我们的取材没有一个标准,同样的题目,这个学生做注就能是进士,那个学生做注就是落榜,两篇文章的好坏如何评定完全取决于座师、取决于吏部、礼部、翰林院某些掌握实权的官员手中1
场内一片低声惊呼,任谁都没有想到陆远竟然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
直接戳破了科举这一制度千年以来的遮羞布。
“都说科举取士比之举荐制度更公平,可发展至今,真的公平吗?嗯?”
陆远扫视全场,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拿我陆伯兴来说,我的弟弟中了进士,到底是他的才华还是因为我陆某人的面子?今天咱们这里关上门说话,各位谁能给我答案?”
通政使司记录的官员放下笔,没有再往下记录。
殿阁内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正面回答陆远的问题。
不少人都暗自腹诽。
你弟弟怎么中的进士你自己没点数?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说,那就我说。”
陆远等了片刻都不见有人开口,便继续言道:“我们所有人都在搞权力的私相授受,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么做,所以不会有人检举和揭发,所以才会全部捍卫这个制度,所以当我陆某人提出要搞新教育体系的时候,才会有如此铺天盖地的反对声,很多人都骂我陆伯兴是自己吃饱了饭把锅给砸了1
可不说吗,你陆远同样是操控科举的受益者,而今却又旗帜鲜明的反对现行教育--科举体系,不就是吃饱了砸锅。
什么德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