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也烦他,又打不过他。
其实傅灵起倒不是一直跟着他,只是时不时便会像个幽灵一样出现而已。
这里是凡间,灵气稀薄,再说他九层早已满,又寻不到突破之地,还能怎么修行。
傅灵起:你便不想想出去之法么?
李十一也不冷不热:前辈,我只有炼灵九层。
傅灵起:
傅灵起这几日自然什么招数都试了,这里都是幻术,刀枪不入。
李十一难得这么悠闲,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强迫自己去做些什么,好转移些注意力。
他在22世纪做杀手,在21世纪做试卷,在修真世界里修行,现在在幻境的江南古镇里画画李十一不知为何轻轻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人生越发精彩了。
傅灵起正要再去幻境边缘试试的时候,正俯身绘画的李十一轻声道:找到了。
傅灵起一愣,便看得银色面具的青年转过头来:这里的幻象,每三天都会刷新一次。
幻象中的人物毕竟只是幻象,虽然做得灵巧生动,但是每三天都会刷新一次。
这卖伞的老者,第一日会去集市给孙女买糖葫芦,第二日会去河边洗衣服,第三日会去城北给大儿子送锦缎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连台词都说的一样。
只有这里,李十一看向未干透的画,这里这户人家的主人,六日来的行径是不一样的。
傅灵起看了他一会,忽的道:方才看轻你,是我的错。
李十一有些意外,抬起眼皮看他。
这是城尾的一处宅子,清幽冷静。
在这座小城里,算不上最豪富,也算不上最清贫。
若不是李十一无意观察出来,也想不到这里。
宅子的主人是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约莫二十岁上下,听到敲门声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们:外乡人?迷路了么,天色已晚,进来坐坐吧。
青年笑起来很温和,人也没什么防备心,迎着他们便进来坐下了。
闲聊了好一会儿,青年沏了四杯茶,两杯递过来:我同我的兄长住在一起,许久未曾有过客人了,我去喊他,你们随意坐坐罢。
李十一和傅灵起对视了一眼。
青年一走,两个人犹豫着要不要喝茶,李十一也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便伸手调换了两边茶盏的位置。
喝他们的,总没什么事。
茶是好茶,傅灵起没看出什么危险来,冲李十一点了点头。
青年不多时走了回来:抱歉,我兄长身体向来不适,就不过来了,家里只有一间屋子了,若不嫌弃,便住宿在这里吧。
李十一倒不介意,傅灵起也急着破除幻境,觉得没什么不能将就的。
两人进了客房。
房间并不算大,略微还有些灰尘的痕迹,李十一挑了灯芯,点了一盏小灯。
傅灵起道: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李十一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也不知破局之法。
二人坐了片刻,外面雨声渐浓,那一盏小灯摇摇欲坠了几次,最后唰得一下,最后一点潋滟的灯色也灭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
李十一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更不详的是,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很快,有燎原似的的火从他体内升腾起来。
李十一:
傅灵起的反应更快,他在觉察到的第一瞬间拔剑破门但是门,开不开。
李十一低头蹙眉,细微的汗水从他的额头落了下来,经脉像是被封了似的,一动不动。
他没有问,也知道傅灵起那边的情况没有比他好多少。
紧促的呼吸声,漆黑的房间,外面磅礴的雨。
泥沼的思绪,缓缓顺着汗水,从下巴流到脖颈。
是谁先摩挲过谁的皮肤,李十一并没有想起来。
大抵是个极绵长的梦,浑噩的,长久不能清醒。
长久得李十一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曾经死过一次,那次的感觉不太好,仔细想想,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
今天的情-事,不温柔。
李十一察觉到腰的酸痛,他是习惯早起的,但是今天意识醒来之后,却难得不愿意睁开眼睛。
难得的不舒服请个假吧。
李十一将头埋入枕边人的脖子边,躲避着外面阳光的亮色,微蹙眉:几点了,陈无愁。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死寂。
李十一打了个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迎接他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瞳,和一头漆黑的长发那本该是雪白色。
傅灵起的声音听不到起伏。
谁是陈无愁。
谁是陈无愁。
有一瞬间, 李十一感觉自己的血直直僵在了身体里,固化了。
他们离得过于近了,彼此的面孔充斥着整个视线,一抬眼就能从对方的瞳孔中望见自己的样子。
傅灵起压下眼皮, 无声的凝视不代表沉默, 而是一种更为无声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