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晚上睡得半梦半醒,像是体验了一场以自己为主角的沉浸回忆式体验,拿的还是虐身虐心的悲剧剧本。哪怕有主角受的光环在身旁护着,睡眠质量也实在算不上好。
回忆往事总让我觉得疲惫心烦,毕竟那些记忆属实不算美好,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不要再想起,干净利落的跟过去一刀两断,彻底摆脱我那充满不公和不堪的稀碎人生,斩断重塑成一个全新的我。我对于过去的一切是那样厌恶痛觉,所以第二天早上九点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我的脸色很不好看,嘴角都要垮到下巴上了。
我的情绪一贯不算稳定,本来就有起床气,没睡好更是烦上加烦,连带着看抱着我的主角受也觉得不顺眼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抱着我让我动不了?!很烦人啊!我是他的抱枕吗?!
我越想越气,抬起手泄愤般的狠狠拍在了他环在我腰间的手上。
清脆的“啪嗒”一声,紧搂在我腰间的手动了动,身后贴着我的温热身子猛的一抖,而后响起了宁寒墨有些低哑的声音:“池池,你醒啦?”
他下意识的用下巴在我的后脑勺上蹭了蹭,动作缓慢而又怜爱,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肚子:“饿不饿呀?胃有没有疼?我去买早餐好不好?”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透过语气和动作也能猜到他现在一定是一副温柔又餍足的表情,毕竟他总是拿那种神情看着我。
他的体温总是很炙热,也总是喜欢对我动手动脚,好像我是什么好抱的哄睡玩偶。出于性格原因,我并不太习惯跟他人亲密接触,晚上半梦半醒的时候还好,白天被人抱着就会觉得别扭起来。在白日明亮的环境下,我总会有一种无处遁形的局促感和羞耻感。
所以我挣了挣,再次打在了他抚在我腰间的手上,没好气道:“撒开手,别碰我。”
但他好像听不懂人话,只是稍微松了松抱着的紧度,仍是油盐不进的不肯放开我,一意孤行的在我耳边输送着情话和关心。
我就说了,这个人真的很烦。
宁寒墨单方面不顾我抗拒的抱着我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在我硬邦邦的吐出一个“饿”字后,他终于舍得起身,要去小区外给我买早餐。从床边到房门一共就那么几步路,他愣是回了好几次头,眼巴巴的看着我说:“池池,你在这等我回来哦。”
买个早餐而已,他这浮夸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离死别呢。
出门时他还特意观察了我的神色,自以为很隐蔽的从外锁上了屋门,连大门也特意多上了一道锁。
他以为我不知道,真可笑,我又不是猪。
我躺在床上嗤笑了一声,为他这拙劣的困人技巧。
就他这破手段,放到强制爱里都不够看。
不过他真的想多了,且不说我刚睡醒没力气也没心情折腾,再者,我就是要跑,也得吃完再跑,多少能省顿早饭钱,毕竟我是个穷鬼,能花他的,就绝不花自己的。
我对着紧闭的房门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在床上滚了滚。
没被我睡过的那半边床依然残留着大片余温,属于一个叫宁寒墨的笨蛋,我滚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愤愤的在那半边床单上拍了一下。
烦死了,这破房子怎么那么安静啊。
宁寒墨回来得很快,大概是跑回来的,毕竟他把早餐递到我手里的时候,即使竭力伪装,但还是轻轻的喘着气,额角还隐隐冒着汗珠。
不过他自己要装伟大不说,那我也就如他所愿装不知道,毕竟我又没有什么上赶着关心人的热心癖好。
于是我只是抽了一张纸丢给他,恶声恶气的叫他擦擦汗,别倒了我的胃口。
但这个癫公好奇怪,被我丢了纸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一边擦汗一边屁颠颠的跑过去给我拉开餐桌的椅子。
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宁寒墨给我买了小笼包,我非常无理取闹的只啃中间有肉馅的那一块,而宁寒墨也非常自觉的主动将我袋中剩下的包子边接过去,一口口吃完。
他甚至吃得很开心,没有一丁点不情愿,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小事。
我咬着吸管喝豆浆,目光不虞的盯着他。
真好笑,明明原着里设定他有洁癖来着,从来都是那些舔狗主角攻们上赶着吃他剩下的,现在他吃着别人啃剩的带着口水的东西居然还能吃得津津有味。
他的洁癖是选择性的吗?!
早上没睡够,吃饱后我洗了个手,直接跑去了卧室,把门反锁上,开着空调躺在床上玩手机。
托我父母从小放养、让我饥一顿饱一顿的福,我的身体底子相当孱弱,能活到现在全凭命大,胃病贫血低血糖一样不落,每次干不了多少活就会累,吃饱就头晕犯困。从前为生活所迫没得选,只能咬着牙拼命干活挣钱活命,但现在不用了。
人之所以愿意吃苦,是因为只能吃苦,如果能有选择的权力,谁会愿意吃苦呢?
反正我不愿意。
如果可以选择享受,我绝对不要痛苦。
玩着手机迷迷糊糊间睡过去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而后有股力气轻轻的从我手上拿走了手机放好,随后身后陷下一片温热,熟悉的环抱缠上了我的腰,在我的后脑勺落下一个转瞬即逝的吻。
“睡个好觉,池池。”
宁寒墨这个家伙,果然又偷抱我了。彻底陷入睡眠的前一秒,我在心里如是吐槽道。
但应该是因为太困了,所以我没有挣开他。
不出所料,我睡醒的时候,跟早上以同一个姿势被宁寒墨抱在怀里。
这回我睡饱养足了力气,没有早上那么无精打采,直接对着他踢了一脚,把他从我身上扒开。
他一边表情夸张的捂着被踢的地方叫疼,一边凑过来委屈巴巴的跟我道歉:“不抱着池池你睡我就睡不着呀,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池池?”
合着他真的把我当成哄睡娃娃了!我气得不想跟他说话,愤愤的又补了好几脚。他也不躲,一一受着,继续装模作样的卖惨道歉:“我错啦,都是我不好,我活该被踢,池池宝贝不要生气好不好?要不再多踢我几脚泄泄气?”
他缠在我身边将那些肉麻又恶心的话说了八百遍,最后被我忍无可忍的用枕头拍了一脸才肯安静闭嘴。
中午宁寒墨准备自己做饭,我拒绝了,说要点外卖。
原本已经兴致冲冲拉上衣袖准备奔赴厨房的他瞬间愣在原地,计划着大展身手的得意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转过身来看着我,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难得的显得有点呆:“池池,你说什么?”
我莫名觉得他这幅样子像只呆头呆脑的笨鹅,忍不住有点想笑,但又不想给他好脸,只能尽力按下笑意,不太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手机说:“听不懂吗?我说不用你做,点外卖。”
自从跟他提了分手以后,我干脆不装了,对他讲话的态度总是很不客气,欠揍又蛮横,牟足劲想要让他不痛快。
但宁寒墨好像被我骂傻了,被我这样没礼貌的怼了也不觉得生气或是难堪,反而盯着我傻笑,走过来搂住我的腰,嗓子有些夹:“好,池池想吃外卖就吃外卖,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偏偏头,又问:“那池池宝贝想吃点什么呢?”
故作娇俏的姿态和做作的语气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巴掌盖住了他的嘴:“讲话正常点,别犯病!”
奇了怪了,平时在别人跟前都斯文得体的人,怎么在我面前总是这么死皮赖脸呢?!
点外卖这事其实真不是我故意为难主角受,而是我突然想吃烤鸭了,刷着甜面酱的面皮包着烤鸭肉和黄瓜葱丝的那种,很想很想。
那种烤鸭我从小到大只吃过一次,还是某次回家路过路口诊所时被那个好心的医生小姐姐给拉进去塞了几个。
说句不怕被人笑话的话,第一口吃下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吃到了人间美味,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当时那个给过我菠萝棒棒糖的姐姐就站在我面前期待的看着我,见我飞速又急切的将嘴里的那张烤鸭咽了下去,她笑了笑,一边给我递水叫我慢点吃,一边又给我包了几个。
那位叫沈清涵的姐姐,在宁寒墨之后,成为了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后来我偷偷记住了包装袋上的名字,回家没忍住在外卖软件上搜了搜,才知道最便宜的单人套餐也要38块钱,热切的心瞬间冷了不少。
这个价格满足一次口欲对于我来说太贵了,我没有那么金贵的命。
所以我选择忍耐,欺骗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然后故意遗忘,逃避着不再想起。
这是我在十几年的人生中养成的去掉奢望的好本领,它能让我不去肖想奢求那些不属于我或是我能力之外的东西,我靠此撑过那些无望贫穷的岁月。
但是现在可以放纵一次了,因为宁寒墨被他那个豪门老爹认回去了,我们现在住的小公寓就是他爸全款给他买的,他现在有钱了,我也有了一点钱。
宁寒墨他爹认回了他的第一天就给他转了十万,这钱都没在他账户里捂热,他就马上转给了我,欢天喜地的说:“池池,我们有钱啦!”
这个傻子,明明是他有钱了,却偏偏要说成“我们有钱了”。我扪心自问,我要是有了钱,肯定会小心又宝贝的存起来,绝对不舍得给他花,可他却毫不犹豫的都转给了我。这么缺心眼子的笨蛋,到底是凭什么成绩比我好那么多的?
我嘴上和心里都在骂,眼眶却莫名的有点酸。
那之后,宁寒墨他爸一给他转钱,他就会在第一时间转给我,只给自己留下极少的一部分。
他还带我去办了一张卡让我存进去,说这些钱都是给我花的。我那时还谨记自己小白花的伪装,捏着卡咬唇拒绝:“可是,你把钱都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呢?”
宁寒墨笑了笑,突然弯了弯身子,将脸凑到我跟前瞧着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语气里满是上扬的喜悦和朝气,朝我眨了眨眼睛:“那我就靠你养我啦!池早同学!”
“你可不要嫌弃我呀!”
或许是那时他眼里的光亮太耀眼,他的那个笑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把想吃的东西跟宁寒墨说了之后,他起初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烤鸭不干净,试图说服我打消这个念头:“可是池池,你的胃不好,烤鸭太油腻而且未必卫生……”
但我很及时的打断了他的劝说,并很坚定摆出了自己的态度:“我就想吃那家烤鸭外卖,不然我就不吃了。”
以我的气性,别说午饭,可能就连晚饭也会赌气一起不吃。反正我的食量不稳定,有时候几天不吃东西也不会感觉饿,我倒是没什么关系。
反正我的心态是:活着也行,死了也没关系。
但宁寒墨不行,他受不了。自从我高中有一次因为两天没吃饭上课晕倒被他抱到医院去后,他就有了心理阴影,特别害怕我不吃饭,每天都紧张兮兮的监督我吃饭。
拿我自己威胁这招总能拿捏住宁寒墨,百试百灵。听了我的话,他立马收回了劝说的话,低头察看我的手机界面:“已经选好了这个四人套餐了是不是?那把代付链接发给我吧,宝宝。”
我下单,他付款,这是我们一贯的相处模式,是他坚持的。在他还没认回有钱的亲爹的时候,我因为要维持乖巧人设以及出于微薄的良心还不敢花他什么钱,但在他变成富二代后,我就毫不客气了。
反正他有钱,不花白不花。我又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好人。
于是这次我也毫无负担的将代付链接发了过去。
外卖送来得很快,下单不过二十分钟后便我便接到了外卖员抵达的电话。
宁寒墨起身准备去接,但被我拦住了,我说我想自己去拿。他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说好,去客厅收拾餐桌。
外卖员出奇的年轻,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大概是个兼职的学生。他微微弯下腰,客气的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我:“您的外卖,请签收。”
我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他的长相并不算出众,却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清澈圆润,像极了某种温顺的犬类。
只是那双眼睛里死气沉沉,像一片死寂的苦海,看不到一点光亮和希冀,让我想起了自己。
——在知道自己是恶毒配角、被父母砸破脑袋、然后又被隔壁混混强迫的那天,我在浴室斑驳的旧镜子里看向自己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死寂的,绝望的,麻木的。
人总是会对与自己相似的悲惨事物产生多余又圣母的怜悯,以此慰藉将来有可能陷入同等境地的自己。
莫名的,我突然有种想要跟他多说几句话的冲动。
你也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吗?你也觉得很痛苦很绝望吗?
可是我还没来的及开口,他手中的手机就突然响起来电,他接了一个电话,神色惶恐而紧张的匆匆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消瘦的背影。
因为极近的距离,我隐约听见了一些电话内容,大概是“弟弟”、“医院”、“醒了”什么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记住了外卖平台上显示的他的姓名:李念。
很普通也很好记,一如他这个人。
脑子里重映出那双好看却压抑的眼睛,退出平台的手指顿了顿,我给他打了一个五星好评,以及一个二十块钱的红包,备注是“记得吃午饭”。
他刚刚接了电话跑得那么匆忙,大概是记不起要吃午饭的。
这钱不多,但吃顿有荤菜的盖码饭肯定是够的。
我能为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我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仰仗着宁寒墨的鼻息生存。
不能渡己,何以渡人?
我摁黑手机,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客厅。
那时我还不知道,以后我还会再跟这个外卖员见面,甚至成为好友,见证他被那个他暗恋多年、伤透他心的家伙死缠烂打乃至强取豪夺。
中午我吃得很饱,我全程没动过手,全是宁寒墨刷酱放肉包好了一个个往我嘴里塞,我吃得都快撑不下了,他还一口都没吃过。
偏偏他还感觉不到饿似的,看着我吃比他自己吃都高兴,满脸笑容的瞧着我。
我倒也没有想要饿死他的打算,吃饱后就起身离开,让他把剩下的吃了。
我再次回到卧室准备睡觉,这种吃饱就睡的习惯实在不算健康,但我刚结束完高考,放纵享受一阵子也无可厚非,再者,我本来就有点精神病,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宁寒墨进来得很快,掏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我还没能睡着,正好捧着手机跟他撞了个对视。他带着被抓包的局促朝我笑了笑,我翻了个白眼,转过身不看他。
迟早有一天我要换了这把锁,让他再也进不来!
厚脸皮的某人照旧爬上床贴了过来,在我身上蹭啊蹭,十八岁的年纪,两具年轻的身体贴在一起亲密接触,就容易惹出点不该有的火起来。不出所料的,他硬了。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他的某个部分顶到了我的大腿,炙热而坚硬,猪都知道那是什么。
宁寒墨在我面前总是厚颜无耻到有些不要脸皮,可能是他明白跟我这种嘴硬要面子的人只能打直球,他暗哑着嗓子在我耳边开口求欢,故意将尾音拉得妖娆且漫长:“池池,给我好不好?”
可我还生他气,成心想让他不痛快,故意答非所问的问他:“我昨天跟你上床,其实不是我的第一次,这件事你知道吧?”
何止不是第一次啊,到底是第几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毕竟没有人想去清算自己被恶心的人强迫的次数。他这个干净的万人迷主角受被我这根脏黄瓜上了,一定很膈应吧。
我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在恶心他的同时,将自己贬低得越发用力。
但宁寒墨却没有如我想象中那样嫌弃,他的身体骤然间变得好僵硬,但却没有松开我分毫。明明是大夏天,我却奇怪的从他缠绕在我身体上的手臂上感到了一股凉意。
沉默了好半天,他才低低地开嗓:“我知道的,池池。”
“不要难过,那不是你的错。”
可笑,他从哪里看出来我难过了?我明明非常平静。
我有点不服气,正想开口怼他几句,却惊觉有什么温热流淌的液体,从他贴在我脖颈处的脸颊下滑落,一颗一颗滚烫的泪水,砸到了我的后衣领上。
那些已经到嘴边的嘲讽话语,突然就失去了讲出口的欲望。
真奇怪,被强奸被伤害的人是我,我都没哭,他哭什么?
我麻木的任由他的眼泪在我的衬衣上蔓延,湿润的布料紧紧贴着我的皮肤,心情是说不上的复杂。
我虽然没有明确的告诉过宁寒墨我不是处男这件事,但我想他肯定是知道的,毕竟他曾经亲自把我从差点在学校杂物间里强上我的邻居混混手里解救出来过。
那是高二那年发生的事情,隔壁混混在拿视频要挟了我好几次后,得寸进尺的翻墙进了我们学校,拿着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万能钥匙,趁着体育课将我拖进了杂物间。
也真是难为他了,为了睡我这么苦心积虑。
宁寒墨察觉到不对找过来踢开杂物间门的时候,我正被那个叫陈凡的混混脱掉了裤子压在身下,他强行摸硬了我的阴茎扶着准备往自己身体里送。
我那时都已经痛苦到麻木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躺在那里任他为所欲为,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噩梦。
然后,门就开了,宁寒墨背着光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撞上他眼睛的那一刻,我从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到了浓烈的心疼和滔天的愤怒。
他直直的朝我走来,把陈凡从我身上推开,颤抖着手为我穿上裤子,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来了,没事了,别害怕。”像台运行故障的机器,只会机械地重复一句话。
我能看得出他在竭力忍耐压制着怒火,他把我从地上扶起,小心地给我拍了拍身上的灰,而后把我拉到他的身后安置好,叫我等等他。
我那个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呆滞了,大脑完全不能运转了,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乖乖的任由他摆布。
而后他就像被附身了一样,失去了束缚的缰绳,飞扑向了在一旁口吐芬芳的陈凡。或许是主角光环的缘故,轻易就能压制住我的陈凡在他手下根本不够看,从头到尾都被压制得死死的,只有被摁着打的份。
起初陈凡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些什么,说什么我是被他玩烂了的东西,也就宁寒墨还当块稀罕的宝贝,还说什么他手里还有他和我做爱的视频。后来宁寒墨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让他疼得说不出来话,抢过他的手机掰碎又踩烂。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宁寒墨打人,平时温柔斯文的优秀班长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残忍凶狠的拳手,赤红着眼睛对着那个欺负我的畜生重拳出击。
他所下的每一拳好像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力度狠厉到让我看得胆战心惊,仿佛那不是我的仇人,而是他的仇人。
但不可否认,我心里那块阴暗的角落,确实因为他拳拳到肉的报复而感到痛快和解恨,我想笑,又想哭。
想笑是因为欺负我的恶人终于得到了报应,想哭也是因为欺负我的恶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在学校闻讯来人扯开他们的时候,宁寒墨突然转身很大声冲着我吼了一句:“你不要拦着我!”,然后看似动作很大,但其实根本没用力的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入了来劝架的老师怀里。
于是我顺利被归为了劝架行列,从这件事情里摘得清清楚楚。
就是在那一刻我再次意识到,宁寒墨这个人,其实是很聪明的。
那次校内斗殴加损坏公物,他被叫了家长,还差点记了处分,但就是不肯对询问的老师和校领导说出打人的原因,始终坚持那个混蛋活该。最后念在他品学兼优,又是陈凡这个校外人员擅自闯进学校跟学生动手,他大概是为了维护学校利益才会打人,最后宁寒墨只做了赔偿修缮费和停课三天的处理。
他妈妈把他从办公室领回家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看着,他原本是低着头的,但突然间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我的方向,正好和我撞了个对视。
我想我那时的脸色应该不太好看,因为他无声的对我做了一句口型:“别自责,我没事。”还用手提起了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像是在逗我开心。
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很硬的,绝不会为他触动,但那一刻,我居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谁要你为我这样牺牲了?你以为你很伟大吗?我才不会记得你的好呢,我恨死你了。
我在心里这样骂着,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
也就是在那件事后,返校的第一天,宁寒墨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主动跟我表了白。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肯说出原因,他起初打哈哈想岔开话题,直到我很严肃的沉下了脸,他急着哄我,才不得已说了实话:“那样的事情,传出去对你不好。”
“在这个社会,人们总是对与两性相关的桃色新闻分外感兴趣,不管出于好奇、感叹还是恶意,总会有人忍不住不断传播宣扬。也许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每一次传播和议论,都是对受害者的再次伤害,没有人会愿意被一次次掀开伤疤重现痛苦。而且大环境对受害者其实并不友好,难免会有一些三观扭曲的人,总会有那种难听诋毁的言论,甚至是诽谤的谣言,一旦沾上,就可能一辈子摆脱不掉。”
他摸了摸我的脸,温柔而坚定:“池池,我不要你被任何不好的东西影响。”
我挤出一个笑,装作感动的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在他看不见我神色的那一刻,虚伪的笑容立刻褪得一干二净。
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宁寒墨不知道,他如此珍护的我的人生,早就在诞生于作者笔下的时候就毁了个彻底,沦为了他这个主角受的垫脚石。
在经历了那样的童年和父母邻居后,我早已经没法好好活着了。
我是枯萎的玫瑰,是干枯的野草,是生蛆的烂菜叶,是苟延残喘的尸体,是拉着旁人一起下地狱的恶鬼。
宁寒墨还在哭。
他从背后紧紧地抱着我,他每次抱我都是这样:明明用了最大的力气,却又小心翼翼的,珍重而呵护,仿佛生怕弄疼了我。他的怀抱总是很暖很暖,带着一股植物在阳关下暴晒过的清香,又苦又燥,却意外的让我有安全感。
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是,我讨厌宁寒墨,却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和被抱在他怀里的感觉。
我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
他的下巴轻轻的贴在我的肩膀上,湿润的呼吸一次次扑打在我的侧脸,我听见他带着哭腔在我耳边哀求:“池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那样的语气,简直称得上极度卑微了。
可是他有什么好对我低声下气的呢?他是主角,长相好成绩好,家境好又有很多人喜欢。这样的人生赢家,有什么可哀求我的呢?
我不过是个得过且过又可有可无的恶毒配角而已,这个世界没有我照样转,只不过会从虐渣的万人迷受文变成一本甜宠的万人迷受文罢了。
他其实是不用在意我的,但他还是在求我。
心脏的某块地方像被什么东西捏着一样,又酸又胀,有点难受。
我讨厌这种感觉。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轻轻的回了一句:“好吧,先不分了。”
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清楚了,激动得凑过来看着我的脸确认真假,抱着我又哭又笑,闹了好半天。
直到我忍无可忍的吼道再说话就让他滚出去并且取消复合,他才终于消停安静下来,安安分分的抱着我说睡觉。
过了好半天,他大概是以为我睡了,突然小声的对我说了一句话:“池池,我好爱你呀!”
声音不大,却不难听得出满是欣喜和爱意。
我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我跟主角受的第一次分手还是以失败告终,不是因为我舍不得,也不是因为什么我对他动心了,而是因为钱。
——今天白天那个外卖员的事件提醒了我金钱的重要性,靠我爹妈肯定没戏,让我自己打暑假工估计也有点悬,所以我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还得靠宁寒墨掏,不能现在就分手。
他刚刚被林家认回家,成了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这些让我干几个月才能挣到的钱,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于我而言,他是一款很好利用的移动提款机,作为一个贪财自私的恶毒炮灰,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现成的工具人。
再者,我才跟他谈了多久啊,还没让他对我爱得死去活来,还没把他折腾够,也还没利用他气倒那些主角攻们,怎么能现在就放弃。
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花他的钱自然也算报复他的一环。
我之所以突然冲动现在就提出分手,主要还是我们两第一晚上床的时候被主角受给膈应到了。
那天晚上,情到浓时的时候,宁寒墨容纳着我,被我带着怨气大力顶弄,明明一副很疼的样子,却还是淌着一脸似哭似笑的泪,不断的缠着我索吻,被顶得断断续续的凑到我耳边虔诚地说:“池池宝宝,我们好一辈子。”吓得我差点当场萎掉,失去了所有兴致。
我只想报复他,他却想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太恶心了。
“一辈子”这么美好郑重的词,是要用在婚礼宣誓的真心爱人身上的,不该用到我们这对虚情假意的怨侣上,简直是种亵渎和侮辱。
脑袋和身体里那些亢奋激动的热意瞬间褪去,我像被迎头泼了盘冷水,得了冷静也失了力气,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一言不发地从他身体里抽离,将他从我身上推开,转过身背对着他躺下。
我停下的很突然,他以为我是不行了,组织了好一会语言,在我耳边安慰我:“没事的,刚开始都会这样的,你已经很棒了。”
然后他成功的收获了我怨气又恼羞的一脚,以及剩下半晚再没跟他说过话。
再然后,第二天起床后我因为一时意气作祟,脑袋一热对他提了分手,然后他就破防了,先是关着我不让走,接着又可怜兮兮的求复合。
虽然最后结果如他所愿,但是,我要重申一点:虽然勉强同意跟他复合了,但我现在不跟他分手只是因为要从他身上捞钱!以及玩弄他的感情,进一步打击那些拽得上天的主角攻们!才不是因为他!
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