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羊腿、清撺鹌子、蜜渍豆腐、姜虾、糟黄芽、醋姜等等,荤素搭配的菜肴摆满一桌,烧黄二酒倒入杯中,围着的几人在边吃边聊着,不大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着。
“那安道全今日没甚希奇之事,日上三竿从家中出来,在他家药铺一直待到华灯初上才回家,没多久就睡下了。”
时迁手持鸡腿不住撕咬着,吃的满嘴流油:“不过这厮确实是个名医,今日一日有十多个病人进去,都是千恩万谢的出来,看起来有两把刷子。”
杨林端着酒杯喝了一口,点点头:“时兄弟这话说的是,从那李巧奴那打听来的也是这般说辞,只是也能确定,安道全此人赚的钱大半都在这女子身上,对其很是迷恋。”
“问题也是大半出在此女身上。”
马麟在旁吃了只虾,嘬嘬手指:“此女是个惯会伺候人的,那安道全发妻又因病死了,一腔心思全转道这娼妓身上,这女的自有手段让其离不开这江宁府。
据她说,别处有人大价钱要请他出州,也被这妓子撒娇痴缠给拦下来。”
其余几个静静的咀嚼听着,张顺夹着块豆腐微微思索一下:“那看来事情多半着落在此女身上……”
“有些难,我试着套过她话,那安道全被她当成摇钱树,怕是轻易不肯放手。”马麟与杨林对视一眼,摇摇头:“我俩觉得从此处下手怕是难,那女子何苦放着这长期下金蛋的鸡不要,反是选择杀鸡取卵?”
时迁眨巴眨巴眼:“或是钱没使够呢?”
杨、马两个摇摇头。
“呲溜——”
李助饮下一口酒,看向外出的几个:“那姓安的近期可有为江宁府官儿看病的时候?”
马麟、杨林两个摇摇头。
时迁端着酒杯,点点头:“有,今日我盯着那安道全时也和旁人聊过,说这城内不少富户、官员都爱找他治病,尤其本府通判,自去年就身子不好,每月月中都要找姓安的调理一番,吃上几服药,在这江宁府已经不算是秘事,都笑称他是药桶。”
说完住口同张顺、马麟、杨林三人看着若有所思的李助,这人沉吟一下,从火盆上将温热着的酒壶提起,带有红枣与生姜辛辣味道的黄酒注入杯中。
“本是不想用太多手段,免得他坏我大事,不过事已至此,我等也耗不起那时间慢慢感化他。”李助视线扫去时迁:“你这两日盯好了,看那通判是叫安道全去家中还是自己来这安氏药铺,药方是否自己抓,在哪里煎药。”
视线向着一旁桌上包袱扫了一眼:“到时候你带上些补品,给那位通判加些料,稍后我再给你炼些药渣,你掺入他熬煮的药渣里。
既然身子骨不好,那就莫要在这阳世间苦熬了。”
时迁跟着扫过去一眼,点点头:“只要这药还是他喝,俺保证能入他肚子。”
李助再去看杨林、马麟二人:“找个干净的人,诱使那安道全出城,再寻个当地人通知他出事让他跑路,这两件事却要你们去做。”
杨林想想:“万一那安道全是个倔的,宁愿投官被审也要自证清白呢?”
“死的是个官儿,在这江宁府算是头上的几个人之一,况且此时还有童贯等京师来人。”李助摇头:“安道全左右不过一个郎中,遇上事情哪里会这般刚强冷静,他若真是这等人,也不会被个半掩门儿的栓在这里。”
锦豹子与铁笛仙这才点头应下,李助又看向张顺:“张将军先将船开出去,省得一旦出事被扣在此处,往东走,直去东阳镇等着。”
“省得。”张顺点点头:“到时让水手驾小船在江边等着,咱们能够立马就走。”
“不用。”李助摇头:“那样不甚方便,只等在那就好,到时我自会寻去。”
几人眉头一挑,有些诧异:“怎地恁要亲自出马?”
“稍后还需他那秘方培植病草。”李助眯着眼睛笑了下:“总归还是有些交情比较好。”
当下几人计较已定,吃吃喝喝一番,又说了会儿话,拿热汤烫过脚,这才安歇。
接下来三五日,时迁、马麟、杨林三人也是早出晚归,一个盯着安道全,打听着关于那通判的消息。
另两人,一个在城内找寻可利用的人,看谁都不合适;一个在城外找寻算得上青白的人家,找寻半天不得要领,倒是与城外歇脚的酒店熟悉了两分。
而掌船的张顺加快了采买东西的速度,让掌管江边码头的胥吏看不出任何不妥。
街道上,江宁府接连有前方大军露布报捷,刘镇破方垕、高玉后,接连向西攻克休宁、婺源、祁门等城,等自家西路没了威胁,兵锋方才调转指向睦州。
东路的王禀也是捷报频传,富阳、新城等地被克,他这路一直杀去睦州北端,两军一北一西将睦州钳制在中间,让知道了形势的李助等人甚是无奈,只是事情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总不能领着两艘船的水军给人填旋儿去。
也就是在这几日,各自行动的几人先后有了收获,先是张顺带着满船的粮食、布匹启程东行。
马麟在城内找了半晌终是觉着哪里都不甚妥当,迟疑着将目光看向城内的乞丐,寻思着是否要用些钱雇人算了。
而在城外。
两道人影从酒店中飞出,“哎呦!”“啊!”惨叫着摔在地面,整个人顺着力道向后平滑了一尺远。
“滚!老子吃个酒还要看你们这些腌臜厮在这讨晦气,都给老子滚远些,再出现这里,腿给你们打折。”
杨林提着酒壶走出来,恶狠狠看地面上呻吟的闲汉,那两人闻听连忙爬起:“好汉莫恼,这就走、这就走!”
屁滚尿流的就跑。
“啐——什么玩意儿!”
杨林吐口唾沫,转身要进去,看着后方捂着脸的青年一停脚。
这做店小二打扮的青年不过十七八的样子,连忙堆起笑脸:“多谢恩公帮忙,不然小的要被打惨了。”
杨林上下打量他一眼,看他被踹的满身脚印子,摇摇头:“你这汉子的武艺我看了,学的有几分架势,只是终究不得要领,最终只是架子,与人争斗却是吃亏不小。”
“恩公说的是。”青年苦笑一下:“小的自幼喜好习武,虽多曾投师,却始终未得真传,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真是……”
杨林拎着酒壶走进去,坐下,招呼这青年一起过来坐了:“你要真喜欢习武,就莫要想三想四,找个师父专心习练个三五年。”
青年面上无奈:“奈何老父亲体弱,需要人照顾,小的实在无法放任其独自在此讨生活。”
杨林上下打量他一眼,点点头:“倒是个孝顺的。”
“孝顺个卵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来,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走出后厨,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熟肉,先是恨恨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我体格好着呢,你个小兔崽子!”
青年看眼杨林,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起身:“爹,你怎地出来了?”
“再不出来,我怕是要被你个小崽子说死了。”走至杨林侧旁,将肉放下:“多谢恩公出手教训那几个闲汉,不然今日我父子怕是都要挨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