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全脸上肌肉抖动几下,酸软的手脚用力往后挪了挪,耳中却是听着背面也是一连声“锵——”金属摩擦的声响。
坐在地上的身影顿时僵住,脑袋一点一点的转过去,就见身后的差役拿刀的拿刀,拿叉的拿叉,二十来人各个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那边杨林、马麟刚要挺起朴刀,李助眯眼看下安道全,陡然开口:“这位差爷,恁将我等也围起来所为是何?”
安道全抬头看看李助,嘴唇哆嗦两下,看看对面势众,又低下了头。
“你等也有嫌疑在身,乖乖束手就擒和本都头回去,不然……”
扫视过李助左手握着的剑鞘,杨、马二人手中的朴刀与一旁看着赤手空拳的时迁,哼一声:“就地格杀勿论!”
“哈——”
四周二十余差役齐齐向前一步,喝了一声。
“……那就没法子了呢。”李助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低头看向认命的安道全:“我们可还要回去,没空在此陪各位官差老爷们玩甚么捉贼的把戏。”
安道全身子一震,抬头有些惊诧的看向李助。
那都头眉头一皱,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连忙一挥刀:“冥顽不灵,上,将人带回去,生死不论!”
四周的差役听令猛的冲上,穿着官服的身影在原野上交替掩护着向前。
锵——
长剑轻吟的声音在剑鞘处炸响,惨叫与鲜血在这道左连续响起,安道全双眼瞪大,只见着一道道身影从奔跑变为尸体躺倒地面,耳畔杨林、马麟的怒吼声也不时炸响。
“尔等胆敢拘捕,造反不成!你……呃!”
都头的话音尚未落下,一柄长剑正正插在其口中,剑尖儿从脑后破出,抽出之时,鲜血从前后陡然飙射而出。
“嘶……”
前方杀过来的官差几乎没看清就死了个干净,让安道全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忙转头四顾,就见时迁双手提着短刀站在身旁,后方杨林、马麟则拎着滴血的朴刀转身回来。
更远处,是侥幸逃跑官差。
为何不都杀了?!
“怎……”安道全看着那边逃跑的身影,嘴里发出个音又闭上嘴,陡然间有些羞愧于自己适才脑中一闪而逝的想法。
“走吧。”李助甩了下长剑,看眼面上阴晴不定的安道全,意味深长的一笑:“张顺兄弟在东阳镇附近等着咱们,趁追兵暂时断绝,咱们还是快些赶路的好。”
其余几人都是点点头,安道全见差役都死了,反而四肢有了气力,重又站了起来,一声不吭的跟着李助等人向东阳镇那边跑着。
这伙人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方才在江边一声声“李掌柜、李掌柜!”的呼声中,看着江面上不停晃动的小船。
直到李助等人回应,一直紧绷的安道全此时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同这伙人上去小舟。
摇摇晃晃的感觉传来之时,这位江宁府有名的神医顿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天光在视线中逐渐有昏暗之感,安道全瞪着眼睛呆呆的看着远处曾经自己家的方向,陡然开口:
“杏林春暖治纷纭,半世悬壶度苦辛。
清白一朝成罪累,尘霄谁解此中人?”
舟船摇晃,李助手捻胡须,看他这幅模样轻轻开口:“安神医不必气馁,只要你有本事,何处得的功名不是功名,哪里的封妻荫子不是真?”
……功名?
封妻荫子?
安道全迟疑的转过头,他是医者没错,却首先是个读书人,年少之时也曾醉心于科举求取功名。可惜,大宋读书种子实在太多,他没能杀出一条血路,这才转学的医,没想到反是成了名。
此时听李助如此说,心底那根弦被触动,不由想起昨日相谈之时的话题:“李兄这般说,可是在齐国……有甚关系不成?”
“关系?”时迁怪笑一声,看眼老神在在的李助,嬉笑着点头:“要说关系也有,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恁,等去了辽东,高低让你也见识一下。”
安道全一呆,那边李助瞥了时迁一眼:“多嘴。”,又看向安道全:“非是此时不告知神医,只是这等事情还是由张兄弟来说的好,他也是憋了好长时间了。”
“……嗯。”
一时间小舟上的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只有划水的声音响在这处江面。
也就是顿饭功夫之后,一队五百人的江宁府厢军赶到这边,又马不停蹄的继续顺着道路往远处奔跑,看都没看身旁的江面一眼。
天色逐渐转黑,夜幕拉着乌云铺满夜空,小舟上的人员早已安全送入船舱,一辆驴车载着王定六与其仍不能起身的父亲停在东阳镇北边的河岸旁,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水军趁夜色送上江心的船只。
夜风吹鼓了船帆,两艘尚未满载的船开始朝着入海口行去,一路转往北方沧州,再去寻找柴进。
……
仲春中,江宁府通判被毒杀,一番搜索无果之下,无奈上报朝廷,负责南征的大太监童贯将其定为被方腊军贼子毒杀,一面为江宁府众官开脱,一面上书赵佶言称贼军穷凶极恶,又调三万西军南下。
季春,王禀、刘镇分别攻破桐庐、遂安,兵围青溪,方腊侄子方杰战死,侍郎高玉重伤。
而在北面的辽国、中京道。
“君姑、君姑,等等,尚有一个木箱。”
“快些,快些。”中年女子将头伸出车帘:“那等破烂之物莫要要了,将来什么没有?”
又指着另一边的年轻妇人:“那边的也快着些,大半天了还没能成行,等这化雪已经够心焦的了,还要等你们这些慢手慢脚的。”
一众被责骂的人莫不吭声,只是一个个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将身子坐回车中的妇人叹口气,看眼老神在在的男人,翻个白眼:“郎君就在这里坐着也不管管。”
“这不有夫人在吗?相信你能处理好。”男人低头就着车窗边的光看着书,闻言口中笑了一下,瞥眼看见中年妇人面上不虞,不由放下书:“好了,莫急,已经晚了不少时日,不差这会儿。”
坐直的身躯投入天光下,那面孔,赫然是吕嗣延。(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