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
寒冷的冬季终是过去,天气寒冷依旧,山野、田地间的坚冰、积雪早在月初的时候化为液体浸入泥土,露出黑乎乎带着些许绿意的土地。
上京南部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人喊马嘶的声音在永安附近发出轰鸣,忙碌的青壮正将营盘造好,挖土、砸木桩的身影随处可见,有挑着挑子的人不住走过。
夯实的地面上起来一个个白色的帐篷,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卒从旁而过,巡视着营地中的一切。
军营四面的道路上,不时有骑着战马的骑士来回奔跑,己军的行程、敌军的情报,不断通过令骑、斥候汇聚到军中。
军营中,匆匆而行的文士带着记录好的公文跨上马匹,一路飞驰出去,向后方传达着皇帝的命令。
南征在即,各军之间的协调乃是重中之重,各军的将领在军令下统合到一起,相互熟悉着,做着战前最后的准备。
中军大帐,杜壆、奚胜、完颜娄室、韩世忠、史文恭等叫的上号的将领聚集在一起说着话,中京道的堪舆图化为沙盘被围拢在中间,有手指点在其上。
“……根据细作与斥候的回报,辽人也已经侦知我等的动向,大定府如今有军十万云集在此。”
清癯的奚胜将几个代表兵马的小人放在大定府周边,随后又将前方几个人形之物向后挪了挪:“武安州、高州已是没了一战之力,城内只余几百守军,而在中间的惠州、恩州则各有一万军队在此。”
“以这几处的城池换取整军备战的时间?”杜壆皱起眉头。
那边奚胜没有停下,又将几个人形放在兴中府:“这里,有细作传来消息,有大军开至,只是急切间没法探知有多少人驻扎在此。”
抬起头看下中间听的认真的吕布,随后扫视一眼其余人:“中京道的全部兵力就集中在这几处了,只要能拔除掉这几颗钉子,南京道与西京道就在咱们眼前了。”
“萧海里、縻貹、袁朗三人朕让他们陈兵在辽西州边境处,他等合兵有一万五千余人兴中府那边水路发达,水军的李宝、危昭德、张家兄弟、呼延庆五将共九千水师会走大灵河出海口逆向而上。”
吕布开口出声,众将目光看向他,又望向沙盘,奚胜伸手将代表己方的黑色人形棋子放去中京道东边。
“兴中府一带,多水、多山、有平地,地势复杂,适合野战,也适合守城……”
披着鲜红披风的皇帝走动两步,眯着眼睛看向兴中府,“笃笃——”点了点摆放沙盘的桌子:“朕若是辽军统率,当会在兴中府一带放置足够兵马,进可攻辽东,退可援中京,中则据城以自保,是以……”
大手伸出,拿起几个兵俑放下:“朕会在此放五万至八万兵马。”
外面的微风刮动营帐,有士卒走动的声音传入进来,几个领兵大将各自若有所思。
“这般说……”韩世忠摸着下巴上有些乱的胡须开口:“萧、縻两位将军那里兵马不够突破兴中府一带。”
“兵力上还是辽人占优。”
“比之去年,这兵力是膨胀不少,就是不知士气如何。”
“新兵能有多少战力,只要打崩一部辽兵,怕是跑都恨少两条腿。”
围着的身影中,各自说着话语,面上表情有些严肃,却也算不上是忧心忡忡,数次与辽军大战,不曾吃过亏的齐国军将还是有着信心的。
“也算是意料之中。”吕布神色如常:“我等备战要攻辽国,辽人又不是死的坐等咱们上门,按朕的想法,他等甚至应有西、南两边的援军,可惜……”
嘴角带着冷笑:“朕有些高看他们,到得此时仍不出全力,将来怕是悔之晚矣。”
帐中的几个将领轰然笑了起来。
吕布挥挥手,转身向帅位走去:“行了,我等如今大部分兵马已经集结,既然如此,就先定下支援兴中府的人选,谁愿带军去那边增援萧海里?”
几个将领相互看看,当下王德、史文恭二人走出抱拳:“末将愿往。”
吕布点头:“甚好,朕再命马灵、牛皋二人领兵四千相助。”
指了指沙盘:“南下兴中府,莫要立时与其交战,你等可现在派人先与萧海里等人取得联系,如何打,到时商量着来。”
“喏!”
二将拱手应下,吕布呵呵一笑:“如此就等三日后的先锋之战了,也不知谁会拔得头筹。”
看眼王德二人:“你二人要是技痒也可加入,到时挂个先锋的名声杀去兴中府。”
王德、史文恭对视一眼,嘿嘿一笑,长的丑的那个上前:“洒家二人已是军中重号将军,就不去凑这等热闹了。”
史文恭沉默着点点头。
其余几人面上露出笑容,还未开口,完颜娄室在旁摇头:“俺却是不在乎这名声,俺带兵就是为了与辽狗厮杀。”
向着吕布一拱手:“末将届时会去参与先锋争夺,不知若是末将夺了头筹……”
“那你带着兵马先行杀过去。”吕布一挥手,眼中带着笑意扫了眼众将:“你等谁想上都可。”
杜壆、孙安、卞祥等老成持重一些的摇摇头,倒是韩世忠嘿嘿一笑,双手一拍:“洒家手痒,倒是想与众人争锋一番。”
狄雷也是眼神一亮,忍不住与韩世忠对视一眼,那边完颜娄室的视线亦是看了过来,随后看向坐着的君主。
“没事,待乌林答泰欲等北边的人马过来,就可开始了。”吕布笑着说了一句,随即又说了几句,起身出了中军大帐。
……
辛卯。
天光从东边亮起,青冥之色在金色的光团下褪去。
庞大的军营中,兵马开始动作,往日平静的面上带着些许的兴奋,韩滔愁眉苦脸的披挂停当,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韩兄,我进来了。”的声音传来,让这百胜将双腿一颤,帐帘开启处,露出彭玘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彭兄。”韩滔嘴角扯动一下:“今日来的这般早。”
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这般上赶着给自己这多话的兄弟递去话题是为哪般?
今日又是不得清静了……
“嗨!这不是今日比武,多少有些兴奋,就算我不上去,看看其他人也是一种乐趣。
可惜,呼延兄没来,我还以为军中将领都会聚集在此,没想着陛下是打了兵分两路的主意。说起来,这才是正常的,放着东面不走,只走这降圣州才是奇怪。
哎,你当时料到没有?咱们哥仨属你和呼延兄有想法……”
“彭兄!”韩滔木着一张脸,高声打断彭玘的话,吐出一口浊气:“你用过早膳没有,没有就在兄弟这里用一些。”
彭玘闻言点点头:“自然是吃了才来的,好家伙,我那军中的火头军不知从弄了些活鱼过来,这厮们又不会做,搞的又腥又……”
“彭兄!”又是一声高叫,韩滔两眼发直的看着他:“没吃是吧?咱们一起吃些东西。”
“不是,我吃过……”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