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睛,我正好能瞧见他上翘的睫毛,上面甚至沾着夜露,明明我们的身体同样是没有温度的,但是一切自然的事物都爱接近他,无论是露水还是蝴蝶,似乎都把他当成了真正的花朵。
草茎在我的手指上绑成一个环形,像是戴上了一枚戒指,睡美人划破手指,将鲜血滴在上面,它吸收了血液,突然生长出了嫩绿色的细叶,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枚草戒大概和德尔加亲王曾经给我的五彩石戒指一样,能让我在阳光下行走,只不过较之后者的极尽奢华,前者简单得不像一件礼物。
我看着这枚戒指,下意识地想到了婚戒,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睛,睡美人却注意到了,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我。
不得不说他相当地不爱说话,离开光明神教以后他几乎一言不发。他喜欢用温和又安静的注视来代替言语,恰巧我总能清楚地理解出他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的相处。
我的脚程很慢,他也一直赖在椅子上,于是我们干脆像一对普通的人类探险家一般在森林里漫游。每个夜晚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去找一些山羊或者梅花鹿,如果能抓到它们,就意味着可以一顿饱餐,动物的血液尽管带着扑鼻的腥气,不像人类那样芳香甘美,但是对于在教会的监狱里被关了好几天的我来说也算是可以饱腹的食物,相比之下,睡美人妙不可言的血液更多是性爱时助兴的甜品。
他喜欢在高潮的时候咬我的脖子,也只在这个时候尤其大方地让我吸他的血,他还会逼我叫他的名字,低哑性感的嗓音在我耳边不停地拉长了调子重复:“la——e——ti——”
他的声音非常的轻柔,又带着一点点的沙哑,像是要哄我入睡,但事实上绝非如此,如果我没有办法准确的复述,他会用各种方式折腾我,比如说极尽所能地挑逗我以后不让我释放,又比如说用力地摩擦我的脖子,捏住我的软肋,让我痒得向他求饶。
我知道这个坏心眼的吸血鬼在报复我,当时我把他的名字听成了“nancy”,现在他变着法子让我再也忘不掉那几个音节。
森林的最中央有一片巨大的山茶花林,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从山茶花的习性来看,它们无论如何不应该在此时开放,而这时候它们像一团燃烧的烈焰,在幽密的树丛中拼命地,争先恐后地绽放,大片的山茶一律是血红色,就像是睡美人的眼睛。
睡美人抬起手指挥我停下,我隐约觉得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期待里又有些失望——我原本以为,他会永远和我一起毫无目的地漫游,他是那么的自由,因此也应当无拘无束地四处远行,更重要的是这样我也就能名正言顺地陪在他的身边。
虽然这么想,但我仍然听话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忐忑地看着斜靠在椅背上的睡美人,不经意间咬住了嘴唇。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很紧张,生怕他开口就说:“送我到这儿就可以了,你走吧。”或者“一路上辛苦你了,到德尔加那里领十个金币的跑腿费。”
他看了我一会儿,了然地微笑,笑得我有些害臊,紧接着他轻声说:“去玩吧。”
我没听明白,冲他眨了眨眼睛。
“漂亮吗?”他耐心地重复道:“去玩吧,记得回来。”
几天没有听到他那微哑的嗓音,我只觉得一种痒痒的舒适感爬遍了全身,忍不住甩了甩手,用力甩掉了指尖的酥麻,然后背对着他往山茶花林里面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话,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影响。
山茶花林非常的茂密,我跑了两步就被绕晕了,只能大概记住来时的方向,然后尽量笔直地往前走,越往里走越觉得那花朵开得蹊跷——外围的花都是盛放的,越往里开着的越少,更深的地方只剩下青色的花苞,它们像是在列队欢迎谁一般一层层地打开心房,在我看来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