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徐子煦,你是从来都这般冷心冷情,还是独独对我如此?”

徐子煦乍然被这番言论弄得微微一震,继而低垂下眼睑,避开了他有些咄咄逼人的视线,轻声道:“你醉了。”平淡无波得有些无情。

“醉?呵呵!”楚翼凝眉重复,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着,旋即眉宇又展开了,挥舞着双手,点头笑道,“我好像,是有些醉了……”

徐子煦修身而立,静默不语地看着他,微微蹙了下眉,在对方一脚踏空就要滚下屋顶时上前扶住了他,低声道:“下去吧。”

一落地,徐子煦就要抽身退开,被楚翼先一步抓住了手臂,力气大到让徐子煦觉得似乎要将他的臂骨捏碎。

楚翼执意以极其亲密的姿势靠在他肩颈处,湿热的鼻息吐在对方脖子上,还带着酒的香醇余味。

徐子煦反手搭在他肩上,不自觉用力回握住,微微仰头望着前方广阔的夜幕,平时严谨闭合的坚毅嘴唇微微开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缝,神态竟是前所未有的喟叹复杂,对方的气息近在咫尺,与自己的相融相交,心中涌动的情愫说不清道不明。

楚翼贪恋着这份亲近,深呼吸了几下,着迷地感受对方身上清冽干爽的气息,喃喃低语:“若是你我相识在江湖——”便没有此多束缚算计……

徐子煦一怔,望着夜空的黑眸略闪了闪,薄唇抿了起来,月光静静流淌在他沉静坚忍的侧脸,描绘出优美却又刚硬自持的线条。

微醺的醉意下,说的话也许是真的,却是做不得数的。

这份一时的迷惘,不过是因此刻这一分迷惑的月色,这一份甜蜜的醉意。

徐子煦没有回应,仿若没听见他的呢喃般维持着不变的姿势。

“若是一直居于山野,摒弃外界纷纷扰扰——”楚翼却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微微退离存许,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不肯落下一丝这人的细微表情,眸中的光辉炯亮激烈得令人不敢逼视,“只有我们两个,是否——”

“这般的假设,没有意义。”徐子煦面无表情地截断了他的话,抬手技巧性地一拂,便挥落了楚翼的手掌,微微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停顿一会,淡淡道,“你我相识不在江湖,更不属于山野,现在的宁静不过是个即将结束的过渡阶段,等出了这片杏林,你我日后的立场尚是未知。”

徐子煦笔挺修长的背影看起来竟格外冷酷坚定,背脊直得一丝不苟,挺拔到高不可攀。他续道:“最清楚这点的,不正是你自己么?”缓缓道来的声音也异常得平静冷漠。

话音甫落,便迈开步子,衣袂翻动间,不见有丝毫迟疑犹豫。

身后寂静了片刻后,传来了一阵大笑。

楚翼笑罢豁然大喝一声:“徐子煦!”

徐子煦驻足,却依旧没有回身。

楚翼望着他执拗的背影,神情一派不明,平声道:“有时我真恨你的不解风情。”

徐子煦微微垂首,静默会,淡声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楚翼抿紧了嘴,几度想质问为何不信他,为何就认定他对他的所为皆是戏弄,为何就不能试着接受他,为何就不肯给彼此一个机会,然而话在舌尖绕了几遭却终究没能问出口。

徐子煦沉默片刻,愈加清淡的嗓音悠缓响起:“对我们而言,摆在第一位的,向来不是风花雪月之事,毕竟你我志向皆不在此。何况——楚翼,在你那个恒久的目标前,还容得下其他人事物么?”

他说完再不做停留,迈步前行。

楚翼静静注视着他的身影离开,神色晦明不定,竟拒绝得如此不留余地……

好……好!

他豁然仰天一笑,又垂首一叹:你看得,一直比谁都清楚么……一直在步步为营的人,又岂止是我一个人?然而,你可知道,最冷酷的人,却不是我……

爱恨情仇,最终不过是求而不得。

既然你已经明确给出了答案,那么我会尊重。

楚翼没再开口,因为他更明白,若有一天当这人成为了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会如何抉择时,他的确,给不出答案。

不对,也许答案早就昭然若揭。

风花雪月之事,于他们而言的确太过虚妄奢侈了。

楚翼放开了不知何时开始紧握的拳头,掌心的伤口再度崩裂,白色的布巾被鲜血染红,他一圈圈解了开,沾染了点点梅花的布条就此缓缓飘落到地上,再抬眼时,俊美精致的面容上已经收起了一切情绪。

“徐子煦。”楚翼纵身飞掠而去拦在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时,彼此的眼底一片难解的漆黑暗沉,楚翼望着他的眼睛,漠然道了句,“你说得都没错。”

话音未落,他已然大跨步越过了徐子煦,离了开。

一路走过时,下垂的手掌在地上淌下点点红痕。

这之后,他们没再做任何交谈。

然而,徐子煦即将就寝时,楚翼却又拿了块冒着热气的布巾过来,一言不发执起对方的右手,将湿热的布巾贴了上去,接着跟以往每晚一样小心控制着力道认真细致地替他按摩,只除了再没有这人逮着机会就对他一番动手动脚或是占尽口头便宜。

徐子煦不由垂下了眼眸,看着在自己右手腕上缓缓揉捏的手,感受腕骨上每到夜间就隐隐酸疼的不适感被这股热麻之意渐渐驱逐。

静默弥漫开,可谁都没去打破。

完毕后,楚翼默不作声转身去了屋外,没再进来。

徐子煦在榻上却是辗转未眠,视线落在搁置在桌角的湿布巾上,晕染开的红色醒目地映入眼帘,过了会他起身拿了被子便出了竹屋,一眼就看见溪边那人正背对着竹屋头枕着手臂侧睡在一块岩石上。

徐子煦轻步走了过去,便看见他随意搁在腿侧的手掌正有血丝不断渗出,那伤,果然没处理。

徐子煦将薄被放到一边,执起那只尚在流血的手便要包扎,楚翼却负气地一下子将手抽了出去。

徐子煦看着他的后脑勺,暗叹一口气,轻轻地再去抓他手,楚翼再抽,徐子煦一言不发再抓,如此五次后,楚翼顿了顿,终不再动了,随他折腾,却仍背对着不肯回头看一眼,待得包好后便咻地抽回来放在自己胸前,闭着眼睛再不动一下。

徐子煦看着他,既不开口也不离开。

夜色渐深了,慢慢地楚翼的呼吸绵远起来,想是睡了,徐子煦起身将薄被替他轻轻盖了上去,复又在一边坐了,静静看着他,久久地。

第二天清晨,楚翼在潺潺流水声中悠悠醒转时,刚起身一回头,视野里便映入了那人依旧沉睡的容颜,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衬上其身后被晨光渲染上点点光晕的杏林,是他从未见过的纯净安宁,这一幕竟让人觉得格外柔和美好,而那张向来干净儒雅的面孔上沾的些泥土,则添了几分滑稽。

楚翼不禁愣了下,又不自觉微微一笑,冷硬的心中瞬间软了软。

这人,竟一夜都在此陪他么?

昨夜被冷然拒绝的那些不愉快,似乎就在这美丽的晨曦中消散了。

这人,到底是嘴硬心软的吧……

楚翼微微敛目,脑海中掠过过往一幕幕,不管是最初的争锋相对,还是后来的百般试探算计,或是初次联手的默契无间,平日里嬉笑下的暗中较劲,高谈论阔时的激昂兴奋,危难关头的不离不弃……楚翼嘴角展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软软柔柔,却又转瞬变得叹息复杂,胸中款款流动的,似乎是——不舍。

楚翼看着那人的睡容,又禁不住开始想如果——

不!没有如果,已经没有如果,他们任何一人,给出了不切实际的承诺,最终也只会食言。

这一点,昨晚就已经清楚,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也许,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当徐子煦睁开眼眸时,便跌入了楚翼那样一双复杂难解的幽深眸子里。

楚翼却没有避开,也没有掩饰掉眼里流露的情绪。

两人视线相对,均沉默不言,气氛有些微妙。

【这段日子,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也不会。】

【但出了这里,一切仍将回归正轨。】

【的确。】

渐渐地,楚翼的眼中复又归于平静,看着对方的眼睛,彼此都明白今天就是这段山野恬静生活的终点。

没有赘言,各自起了身,做了准备,即将出去前,徐子煦道:“答应我一件事。”

楚翼挑眉:“说。”

“出去后,未经我同意,勿用乾坤。”徐子煦静静迎视对方。

楚翼定定对视了番,未问缘由,嘴唇微掀,吐出两个字:“可以。”

徐子煦点点头。

“那就走吧。”

一句话,清清淡淡,却又包含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复杂情愫!

两人心中都清楚,却是必须面对,即便日后他们可能真正对立,即便在这一个多月中,他们可能已经替自己竖下毕生最大劲敌,增添了几分变数。

而外面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夜无眠r

2012年3月12日深夜

作者有话要说:2出自晏几道的《蝶恋花》: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3此处要是大家觉得怎么看不出平仄音律和词牌类型,也不用太奇怪,因为这本来就是胡乱之作……大家看看便罢。o(n_n)o~

4引用自苏轼《酹江月?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5出自唐代宰相诗人李峤的《酒》,全诗为:孔坐洽良俦,陈筵几献酬。临风竹叶满,湛月桂香浮。每接高阳宴,长陪河朔游。会从玄石饮,云雨出圆丘。

ps1:【抱歉,偶终于又来了……orz~明儿继续补全…………20120306

ps2:从空行处补全,如果来得及的话今晚会把整章都补上去,来不及的话就明晚继续补,大概还有三千字左右,接下来就会进入第二十七章了。20120308

偶来了~偶来了~

ps3:从第二个空行开始又补了近六千字~~

orz,终于可以安心觉觉去了~挥手~20120312

☆、第二十七章虚实难辨1

北国五月的清晨,依然有些春寒料峭之意。

城外稀稀疏疏已有不少赶着进城的百姓守着门开,远方一老一少两个人影沐浴着晨曦吃力地拉着辆装满干草和木柴的老旧拖车缓缓而来。

“门什么时候开啊!”两人走近了,少年嘟哝着嘴跑到拖车左侧一咕噜爬上木把手坐了,两条细腿晃啊晃的。

“一会就开了,乖。喝点水?”长满络腮胡子的老者慈爱地摸摸小孩的头顶,将车把上挂着的水壶拿下来递给小孩。

城门缓缓开启了,门边等候的百姓们纷纷挑起货担入了城。

“你看门开了!我们快走吧!”小孩水喝到一半指着城门叫。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要喊阿爹!嘴巴擦擦。”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身量还没长开,瘦瘦小小的,乌黑的脸上一双眼眸倒是炯炯有神,闻言有些抗议地瞪着老者。

老者见状又伸手揉了揉少年本就乱蓬蓬的头发,接过水壶倚着拖车自己也慢悠悠喝了几口。

“走啦走啦!”少年早已跳了下去,扯着老者的袖子要进城去。

“急什么哪!让老头子歇歇脚,小孩儿体力旺,我老头子不行啦!”

“再歇晚上回去又要很晚了啦!”

“那有什么关系?我爷儿俩铜板也没几个,难道还怕打劫不成?”

“哎呦!我不管啦!”少年不依不饶地吵开了,“走嘛走嘛!大家都进去了啦!”

老者喝完水,抬手抹了抹嘴:“好好!走,咱走!哎,真拿你这小屁孩没办法喔!”

少年闻言又抬眸瞪了他好几眼。

老者完全没察觉,已经转身重新拉起了车:“用点力推啊!小滑头你是不是又偷懒了?”

“我哪里偷懒了!”少年立马反驳,“小孩子的力气当然不能跟大人比,出门前就跟你说装太多柴火了,你自己不听。”

“装少了那还得分好几趟跑啊!你不是刚还嫌又要晚回家的吗?”

“那装多了我们不是推着吃力么!”

“好了好了!小娃娃哪来那么多抱怨,今儿回去时给你买糖葫芦,这下高兴了吧!”

“好耶好耶!到时你可不许又赖账!”

“不赖账不赖帐!诶,真是没大没小……”

一老一少拉着满满一拖车干柴渐行渐远了。

城内各大商铺小贩已经吆喝着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一切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若有人仔细注意的话,会发现穿梭在人流中有几个打扮看似寻常百姓的汉子,他们的眼神犀利,目光时时刻刻扫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在分辩查探着什么。

最关键的是他们动作间不似寻常百姓那般,反而脚步沉稳厚实,分明各个都是练家子,而且都是高手。

那些人,都是王宫的密探。

但这点没人会注意,也无需注意,百姓们只要能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便已足够。

“那边有卖糖葫芦的耶!我们过去看看吧!过去吧!哪!”人群里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分明就是先前城门外的那一老一少。

“哎呦,等回来时再看啦!”老者靠着拖车擦汗。

“不要啦,现在就过去嘛!”少年却不依不饶死拖活拽地想把拖车靠边拖到摊贩前。

“小兔崽子你以为阿爹不晓得你心里咋想的对吧?过去了你还能忍到回去再买?”

“先买嘛!”被说中了心思的少年吐吐舌,干脆回身两三步跑到摊贩前,死赖着不肯走。

“阿囡啊,你真不走?那阿爹可要走啦!”

“不嘛不嘛!先买嘛!以后我会很听话的!就今儿一次好不好嘛?已经好久没吃到糖葫芦了啦!”少年说到最后有些撒娇又有些委屈地撅起了嘴。

“哎呦!看我老来得子真是把你给宠坏了!”老者没法子只好从怀里摸啊摸得摸了许久才摸出一个铜板,然后换了个地儿又摸了会摸出第二个铜板。

“嘿!我这糖葫芦儿特好吃!买了绝不吃亏啊!”小贩一看生意来了,立马陪上笑脸。

“怎么卖的这?”

“两枚铜钱一串大颗的,一枚铜钱一串小颗的。”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少年兴致勃勃地挑了会指着两串晶亮香甜的糖葫芦说。

“你这一串小的要五个果子一枚铜钱,可这一串大颗的可才一个果子就要卖两枚铜钱,坑人了吧!也一枚么好了哇!”

“诶,老伯啊话不能这么说啊!这大果子可足足抵得上十几个小果子了啊,两枚铜钱已经很实惠了啊!”

老者跟摊贩子讨价还价唾沫横飞磨了又磨,最后总算以两个铜板买下了一大一小两串糖葫芦。

少年立马眉开眼笑,心满意足一手抓着串大的,一手抓着串小的开始舔起来。

“诶诶!小兔崽子你就光吃不推车了?”

“嗯嗯,就推就推!”少年宝贝地将大果梨的那串用油纸小心翼翼地包好藏到怀里,咂巴啃着小糖葫芦开始推车,过了会扬声问前面的老者,“你要吃么?我留些给你?”

“你吃吧!”老者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嘿咻嘿咻继续卖力拖车。

作者有话要说:嘿,这俩是谁,大家都不难猜吧~o(n_n)o~

☆、第二十七章虚实难辨2

天色渐暗,双镜邻城西城郊一座破庙里隐隐传来了人声。

“徐子煦,你好样的啊!”少年原先还清脆明快的声音一经确定四周除了他们再无他人后便浑厚低沉了下来,背过身去脱了衣物,听得一阵令人发酥的骨头咯吱声响,瘦小的身形慢慢拔高,待得声响停止,眼前凝立的已是一具劲瘦挺拔的男性躯体。

他随手披上衣物穿戴好了,伸展了下筋骨,回过身来,挑着眉,优雅启口:“喊爹?还小屁孩,小兔崽子的?嗯?”丰神俊朗的眉目间一派秋后算账的意味。

徐子煦抹了抹脸,将易容的东西弄掉,瞥了他一眼,清清淡淡地:“这不是才叫入戏么!何况不管如何,父子总比你扮女子好吧?”

楚翼哼笑了几下,眯了眯眼:“怎就不是你扮女子?”

“我不是不会缩骨功么?这身材扮女子不出片刻便会穿帮了吧!”徐子煦两手一摊,很是无辜。

“嚯?”楚翼拖长了音调,微微昂首斜睇着对方,又道,“话说自记事起,本殿的头可还从没被人摸过,你倒好——”轻轻柔柔悠悠缓缓的语调里威胁意味十足。

“不这样怎能瞒过明的暗的那么多密探,这消息不是已经顺利传递出去了么?”徐子煦耸肩,曲腿在干草上坐了,状似不经意地另辟了话题,“接下来打算如何?无夜教的事若不解决,只怕会徒增变数。”

“这个么……那人既然是为无夜天而来,而对方会认定我与无夜天有某种关联定是因为当初血蛊的事被通报了上去,那么——”楚翼微微沉吟,继而笑道,“师尊惹出的麻烦,自然还是丢给师尊自己解决的好。”

徐子煦看着他刁滑写意的俊美面容,嘴角不由抽了抽,暗叹当这人的师尊也真得有能耐才行,不然就这么被卖了,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那么棘手的人物,若有人肯接收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

第2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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