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你的主上是谁?”

高戟垂头沉默了。

室内鸦雀无声。

徐子煦负手缓缓踱步进来,看了眼地上的人,便于角落立定。

便在这片沉肃的静默中,古木收剑入鞘,上前一步,铿然跪地:“属下有负殿下期望,惟有以死谢罪!”

古木从十一岁开始就跟随了楚翼,一步步见证血魔黑骑的创立和壮大,至今八年自然深得其信任,而高戟便是三年前古木引荐来的,是古木推心置腹的知己好友。

楚翼高坐首位,一言不发。

古木直挺挺地单膝跪着等候发落,良久后方才听到上方传来沉稳威严的声音。

“你们都是本殿一手带出来的勇者猛将,堪比本殿的左膀右臂。”楚翼视线缓缓环视过众人,最后停留在古木身上,低声重复,“以死谢罪……”声线豁然转冷,“你是要本殿承受断手断足之痛么!古木!”

“殿下……”古木浑身一震,双膝跪地深深伏低了身子。

楚翼沉静的眸子看着自己麾下的得力部下第三统领,缓声道:“这人,你想本殿如何处置?”

“属下……属下对殿下忠心不二,誓死追随。”

“那么,表现出你的衷心吧。”楚翼起身,淡淡而言,负手背对他们站立。

古木一颤,缓缓站起来,视线垂落于左腰侧。

夜风从毁坏的西窗口灌入,带起阵阵沁凉之意。

他抬起右手有些发颤地搭上剑柄慢慢往外拔,在一片静谧中金属低鸣声清晰可闻,剑身出鞘一尺时突然“啌”地一声被全部抽出,他看着冷芒扑闪的剑身,缓缓回头望向地上一直安安静静的那人,手腕一抖,青锋剑尖指地,回身缓步朝昔日友人走去,却又在三步处停住。

慢慢抬起右手,剑尖直指那人心口,一指之差,却再也进不得分毫。

冷冽的剑意,细而不察的轻颤,时间仿佛就此凝固。

高戟抬头,望着他露出朵含义不明的笑容,就在这突如其来的笑容中,他豁然起身扑了过去,利剑透胸而过。

“高……戟……”古木一震,握着剑的手不知是承受了劲力还是其他什么地青筋毕露,却没有松开。

犹记得这人说过,一旦握起了剑,未出结果前便不能轻易放手,这是一个战士的荣耀和尊严!

双目对视中,高戟突然将身子用力往后倾倒,地上瞬间被鲜血浸染。

利剑吮血的感觉古木早已不陌生,然而此刻他执剑的手却止不住地细颤,面上表情早已僵硬。

高戟倒入血泊时只说了一句话:“若最先……遇上的……是殿下,就好了……”

发丝散落,遮住了他的一切神情。那最后的语气里是叹笑还是遗憾,再去追究已无意义。

古木怔然而立,竟半分也动不得。

徐子煦垂了眼眸,清雅俊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楚翼也没有丝毫动作,背对着众人的神情却有些微妙。

片刻后,他微微昂首,良久才似隐隐一声叹息,低声道:“好生殓了吧。”

古木脊背无意识一动,仿若终于回神般收起了剑,叩谢后转身抱起昔日好友的尸身,一步步出了内室。

“都退吧。”楚翼淡淡抬手。

众人退去后,他才慢悠悠道:“那领头之人又安然脱逃了?”

“嗯。”徐子煦回得轻轻淡淡,简简单单。

“比之上回逃脱的那人如何?”

“差不多。”

“哦?”这三个字下的文章便大有所为了,楚翼抬眼看着一脸波澜不兴的人,神思幽幽,继而笑了笑,“也罢。”便不再追问。

寅时刚过,农舍便迎来了一位访客。

被称为明镜先生的紫衣男子。

他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单独与楚翼在黑暗中密谈了良久,黎民破晓之前,便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案前楚翼微微垂首一动不动地握着茶杯许久,平静的茶面映照出他深思凝重的模样,须臾便起身往外而去。

另一边徐子煦早已歇下,一听得外面有动静立刻便警觉地握住了被子下的软剑,只照旧躺着一动不动,却不料门被堂而皇之地打开了,朦胧月色下一抹身影光明正大地走进来,返身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徐子煦早已睁开了眼睛,一见是他便松了剑,翻身起来披上外衣,听得那人沉重的一句:“父王好像秘密立储了。”

徐子煦一震,神情瞬间凝重,不发一言穿戴完毕后坐到了桌边,楚翼也跟着坐下。

“消息可靠?”

“八九不离十,只是密诏上所立何人还不清楚。”

徐子煦不由沉吟:“天沛王知命之年尚英武健朗,怎会突然秘密立储?”

“天沛王族中凡年满十八的王子均需出宫搬入独立的王子府或王爷府,现在宫中便只有尚未及笄的十妹,年仅十五的黎儿,还有便是情形特殊的二王兄。”

徐子煦抬眼看着他沉静到有些异常的侧脸。

“百官已有二十一天未见过父王,先前父王曾宣称身体有恙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而后八天前深得父王宠爱的七妹回宫省亲却照样被拒见,相反五王兄近来倒是频频进宫,只是去了哪里却又不清楚,只有一次有人看见他出现在离二王兄偏殿不远处的花园里。”楚翼平声叙述着。

徐子煦蹙了眉:“看来有人已经先一步行动掌控了王宫,只是不知究竟到何程度……”

楚翼微微颔首,声音又沉了几分:“宫中有御医和宫女太监无故失踪了。”

“你已经有人选了。”徐子煦静静道。

楚翼静默片刻,沉沉笑了声:“他这招近水楼台使得真是妙。”

“天沛王的情况无法了解到么?”

“派出的密探找不到父王的行踪。”

室内一时沉寂,两人心里都明白——要变天了。

东方才露鱼肚白时,两人秘密回了晓春别馆,一抵达楚翼便召集了风之痕等明镜山庄的主要人物,郑重宣布了一项出乎众人意料可实际却又并非那么意外的决定。

他一一环视过除叶亭轩外的这十四名心腹部下,在众人面前将象征至高权力与地位的象牙扇交予了徐子煦。

深知这项物品所代表的意义的众人无不惊诧难言。

须知象牙扇、镇魂玉和白玉笛,不单是稀世之宝,更代表了明镜山庄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其中镇魂玉和白玉笛分别归六殿下和明镜先生所有,如今这象牙扇竟也物有所属了!

这一授予的举动,便是给了徐子煦实权,今后能够参与明镜山庄的一切事务,了解所有□□,可以同六殿下和明镜先生一样号令风之痕叶亭轩他们,甚至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调动血魔黑骑!

这外族王爷竟与他们尊贵无比的六殿下和明镜先生真正同起同坐了!

底下众人反应不一。

楚翼威严沉稳地打断了在场众人的私语:“这是本殿与明镜先生共同作出的决定。”

众人再度一愣,有人不禁喃喃道:“连明镜先生也……”

徐子煦听到这里不禁略略沉吟,原先还猜测这明镜山庄是楚翼一手在暗中操纵起来的,现在看来这位明镜先生也非同一般,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只是不知这神秘的明镜先生,究竟是何身份……

他心思百转,举止却未显露丝毫,从容接过象征地位与权力的信物,回身面对台阶下众干事,唰地一声展开扇面,高举过头,朗声道:“在此先要感谢六殿下对徐某的信任,并慷慨给予了这个可以和在座各位共事的机会。各位能力卓绝,立下的功绩有目共睹,是六殿下的左膀右臂中流砥柱,今后还望我们大家继续同进同退一起贡献心力!”他静静环视一周,收了骨扇郑重一抱拳,“徐某若有任何失察之处,也望不吝指出。多谢各位!”

厅内一时静谧,少顷风之痕弯腰抱拳:“王爷言重了,属下定全力以赴。”

上次言战过徐子煦的几人见此也先后表示效忠,其余人便也纷纷行礼。

楚翼居高临下淡淡俯视着一切,徐子煦回眸与他视线接触,各自淡淡一笑。

成王败寇,你我间谁王谁寇,即将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注:寅时为夜间3点5点。知命之年指五十岁。】

最近感觉偶好勤快啊~~

ps:晚上再补全本章,大概还有千来字~~

偶真的来了哦~~从“寅时刚过,农舍便迎来了一位访客。”开始补全。

嗯,挥手觉觉去~

☆、第二十八章缔下盟约(1)

天沛时值政权交替的多事之秋;月前西冥幼帝被杀,蜀王高逐威率先攻占皇城自立为皇,与大将军对战于城池之南;沙蒙渐趋脱离朝阳掌控,活跃于西冥藩王间频频火上浇油乱上加乱。

天下局势的变动引领未来局面的走向,现今正是关键时刻。

徐子煦看着前方那人的背影,天沛王至今下落不明,恐已凶多吉少,二王子楚昂怕也早已宫变成功,消息秘而不发的原因只怕就是想做那个渔翁,让楚翼和三王子楚辕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即便某一方胜出了,回到王城也不过是个瓮中捉鳖,斩草除根。

楚翼心中定然也对现下局势看得清清楚楚,是以两天前回了明镜山庄后才一直没有进城,却是紧锣密鼓召集了心腹研讨了整整一夜。

徐子煦跟着对方在林道上一步步前行,四周林木慢慢稀少,视野渐渐开阔起来,再走几步,眼前便是空阔的山坡。

“又是傍晚了。”楚翼在高坡上立定,山风拂来,黑绸外袍猎猎飘飞。

徐子煦缓步上前,与他并立,齐看山脚下一片郁郁葱葱,远方繁华城楼栉比鳞次。

秦楼等一干秘密据点也将百官任何蛛丝马迹都收集汇报了过来,局面毋庸置疑是极其严峻的,可这人表现出的依然是一派沉稳自若,对每件事的观察照旧细致入微,毫无急进,稳稳把握全局,这般风雨不动的心态难怪可以成为威名远播的天沛战神,也难怪当初将他逼得兵行险招,最终背井离乡至此。

“你看这片大好河山,繁花似锦,莫怪人人都想得到她。”楚翼眺望远方,淡笑而言。

徐子煦侧首望着他恬静的侧脸,若天沛内乱,势必会削减国力,对朝阳而言便是一份助力,然而若纵观全局则又另当别论……

一个国家的命运,甚至是邻国的命运,很大成面上就取决于帝王的心态和做法。

而这个男人,时而胸怀天下气吞山河,时而又放浪形骸奸猾成性,每当以为他城府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时,转眼却又意气用事不计后果地肆意而为,随着对他的进一步了解,虚虚实实的一一呈现,从数月前上官挺一事,到百岭村的见闻,再到不久前这人处决细作时的冷酷,最后那一声让人安葬的不似叹息的叹息……徐子煦不由自问——

楚翼啊楚翼,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徐子煦负手往前两步,问:“为什么是我?”

楚翼一顿,笑了,微微昂首望向夕阳,轻声道:“可能是有种惺惺相惜之情吧。”

他们都明白此刻说的是什么,更清楚今天的谈话,将成为长久以来所有相互试探与暗中较量的一个完结,更成为今后新局面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开端。

因为时候已至了。

“惺惺相惜?”

楚翼回眸看向他:“也许你自己没发觉,”他抬起手,轻抚了下对方的眼角,“初次见你的时候,这双眼睛里,”旋即又放开了,“蕴含了太多的东西,太多的沉重,沉重到让人想替他擦去一些,再擦去一些……”

徐子煦顿了顿,冷笑:“这是同情?”

楚翼往前走了几步,负手立定:“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同情一个人。而你徐子煦,也不需要。”

“那我需要的是什么?”

楚翼定定看着他,没有马上回答。

徐子煦回视着他,神情平静,看不出端倪。

片刻后,楚翼调回目光重新俯瞰脚下城池,淡声道:“你可曾想过一个身负卓绝才识,兼具悲天悯人胸怀之人,何以背井离乡,以致满腔热情与才能被无情岁月任意埋没?”

徐子煦眼睫微垂,下垂的右手不由自主地隐隐一动。

楚翼一径望着前方,语气轻慢,心平气和:“不想落得个郁郁寡欢的下场,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觅一个具有容人雅量的知音,要么——自己为尊!”

徐子煦不禁皱了眉宇。

“徐子煦,只要你肯信任我,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什么?”徐子煦抬眸冷笑。

楚翼回身立定,看着他:“安定的天下,百官的清明,百姓的和乐,亲人的团聚。”

徐子煦目光微微一闪,抿紧了唇,盯着他一语不发。

少顷,他才缓缓开口:“楚翼,你是一个同时兼备雄才伟略和卓识远见,却又极其狂妄孤傲的人,世人传闻里的天沛六王子,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魔黑骑的少年创始者,更是一个无情冷酷心狠手辣之人,却为何愿意帮助那些弱势群体?因为权力、名利,还是那份至高无上的荣耀和优越感?”

“你认为呢?”楚翼悠然而笑,“我说的你不会信,既然如此何不自己观察自己得出结论?”

“六殿下礼贤下士之名远近皆知,身边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何必浪费时间精力在一个摸不清其真实意图之人的身上?”

“形形□□的人才,我的确应有尽有。可如那人般心系天下的胸襟却无人能有。”

“也许一切不过是你的高估。”徐子煦蹙眉,“任谁归根结底也都不过是一个寻常人。”

“也许吧,但在我眼里,他却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难能可贵的一个,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一个。”楚翼与他并肩而立,凝视着他,神情认真而严肃。

徐子煦神色不定。

“我需要你。”

这话无疑是对徐子煦的一种肯定,然而,这天下之大,懂他的却只有身边这个敌人么?曾经在朝阳,他一直被叹息太过仁慈,自己的皇兄却又容不下自己,自己的理想无人知晓,无人了解,现在却得到了一个敌人的认同!历经风雨,诸多抱负,到最后却难道要借助这个曾百般羞辱了他的男人之手来实现么!

真是何其讽刺,何其可笑,却也——何其珍贵!

只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却不能单单只是一样。

这个男人,当初用那么激烈的手段留下他,自也清楚其中的隐患,是以他至今都不明白,以这人的能耐,那时何不用更委婉漂亮的手段,却采用了那样足可以让他萌生恨意的强烈手法……

然而,又只有他自己明白,经历过生死与共,一路走来,对这人的感觉,并不是恨或不恨这么简单,更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可敬的对手。

“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身边的男子昂藏而立,挥手一指脚下这片辽阔地域,淡声而问,一片波纹不兴中却已隐隐流露出凌驾一切的傲然气势来。

徐子煦没有说话,这并不是一个问话,这是曾经他们已经彼此试探谈论过的话题,然而他心中涌动的那些难以名状的情愫却又是什么?

“成王败寇,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我不否认我的野心,但这并不会阻碍什么,相反,它可以促成你愿望的实现。我有野心,我也有自控之力。”

徐子煦微微一震,对方初次这么明白露骨地得表露出了他的野望。

“你要的是百姓的安居乐业,我要的是这帝王江山,名垂青史。你我联手,各取所需,必能所向披靡。”

徐子煦抬目而视,眼前这个男人,隐隐已有王者之风展露出来。

“我们共同缔造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时代!”楚翼紧紧盯着他,眸子里的神采激昂得令人不敢逼视,却又不舍回避。

这实在是一个容易令人沉迷的美丽远景,一个让人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但徐子煦只是闭口不言。

楚翼上前两步,在他咫尺前停住,眼神温和地落在他的眉心,眼里那澎湃的激情慢慢沉淀,低声启口:“我不想再看见你眉间出现那种化不开的忧愁……”

徐子煦看见他抬起手,心中隐隐猜到这手落下的所在,下意识便要退开,却不知怎地慢了半拍,就这么轻微的一个犹豫,眉心便感到一股干燥的温热轻轻抚过,似是要抹去这里所有的忧愁般。

他下意识闭了眼,待要阻止对方的举动时,那股温热却已退了开。

“你曾说过,若无法为百姓谋福,得一才子之名,又有何用!”楚翼呢喃低语,静默了片刻,视线微微下移,与他目光相交,“那么,如果有人给你这个机会呢?”他淡声道。

徐子煦抬眸看去。

“你是会接受,还是放弃?”

对视中,徐子煦声色不动,轻浅反问了句:“你觉得盛世太平存在么?”

楚翼笑了笑,目光从他身上移到远方王城:“很多事物的存在都没有永恒,盛世太平也不过是过程长短而已;更没有绝对,就像公平。人,其实生来已注定了贵贱之分。”

“但既然有这份心,便不管是盛世太平抑或公平人道,就都可由我自己开拓!”楚翼负手于背,居高临下眺望底下万事万物,淡淡微笑,却又霸气凌然,不可方物。

那是一种舍我其谁的王者风范,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潇洒气度,是一种蔑视丑恶的坦荡胸怀。

山风掠来,微微迷了徐子煦的眼,这一瞬间,他似乎感到身边的男人遥远了起来。

一个强者帝王往往会将目光放在掠夺和战争上,但引领一个国家走向繁荣昌盛的,却从来都不是战争!然而人往往一旦成为高位者就会忽略初衷……

徐子煦耳畔忽然回荡起昔日这人曾有过的大胆言论——

第2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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