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立刻仰起头高声叫道:“冯思齐,你站住!”说毕,手里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往楼梯上走,磕磕绊绊地边走边说:“姓冯的,你让絮儿受了那么多委屈,你让她一个人上医院,你还娶别的女人,眼下又到了这步田地,我看这回你再敢不娶她试试,脑袋给你拧下来!”
冯思齐见他已有醉意,本不欲理他,忽听他说“你让她一个人上医院”,茫然不解,不禁回过头来问道:“一个人上医院?什么意思?”
福生一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手用酒壶指着他,摇摇晃晃地上得楼来,径直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猛地在冯思齐肩上击了一掌,哈哈笑了几声,大声道:“我要结婚了,今天刚去拜见了岳父岳母,现在我正高兴着,懒得跟你掰扯那些事儿,坏了心情”,他用一根指头在冯思齐胸口上连戳了几下,瞪着眼睛道:“不过,我提醒你,过去你对不住我妹子也就算了,从现在起,你再那么着试试。”
冯思齐皱着眉推开他的手,勉强说了声“恭喜”,接着问:“你刚说絮儿一个人上医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了?”
福生眼睛越发瞪得铃铛一样,黑着脸道:“你问我?你干的事儿你问我?”
冯思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声道:“我干什么了?你能把话说清楚不能?”
福生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你这个没种的王八蛋!你让絮儿怀了孩子,还让她一个姑娘家自己跑到医院去打掉,你干出这么对不起她的事,结果还去娶了别人,你还算个人不?!这次又把她的好亲事搅和了,我,我真想揍死你!”
他一边说,那酒劲儿有些撞了上来,不觉伸出一只拳头在冯思齐面前晃了晃。
冯思齐脸上已经呆了,顾不得福生一股股喷到自己脸上的酒气,直直地瞪着他潮红的面孔,惊愕地问道:“我……让絮儿怀了孩子?这是从何说起?谁这么无聊造这种谣?”
“造谣?”福生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你这小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到现在都不承认!这样的事谁敢造谣?”
“你的意思是,絮儿自己说的吗?”冯思齐的心忽然一沉。
“她一个女孩家自然不可能直接说这样的话,但是……反正我们都知道了!”
“你们?你们是谁?”冯思齐心里忽然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福生张了张嘴,恼恨地将脸扭到一边,他连提到“锦红”两个字都觉得羞耻。
冯思齐的脑子却在急速地飞转,将过去一年中的种种瞬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忽然想到那一次,柳絮忽然莫名其妙地到工厂里去找他,问他布朗博士医院里的事,问她,却又吞吞吐吐地不肯说……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一种恐怖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他定定地瞅着福生,哑声道:“是不是去年秋天,絮儿去了一家德国医院,锦红跟她一起去的?”
福生冲他翻着白眼,冷哼道:“你这不是都知道,还装什么蒜?”
“可那次不是的……她只是……”冯思齐喃喃自语。然而他忽然茫然地住了嘴。不是吗?真的不是吗?她那次去医院到底是干什么,其实自己还真不知道
想到这里,那种不可抵制的心慌感一下子就将冯思齐紧紧地抓住了。他强自镇定地说道:“我只想听你明明白白地说一句,是不是絮儿亲口跟你说的,她——怀了我的孩子?”
福生将手里的酒壶猛地往栏杆护板上一顿,怒声道:“屁话,她怎么可能亲口说这样的话?可是……”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锦红说了不是一样么?絮儿都默认了,你还敢跟我装蒜!”
冯思齐脑子里轰的一声,脚下有点发飘。他无论如何不能,也不肯相信,去年那个时候,正是他跟柳絮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啊,柳絮怎么可能会背着他做出那样的事——跟别人怀了孩子?!不,不,绝不可能,绝不相信!他心中惊涛骇浪翻江倒海着,脸上却是呆呆的近乎麻木了。
费力地舔了舔嘴唇,他哑声问道:“锦红现在在哪儿?”
“她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她跟我有什么关系?”福生脸涨得通红,横眉立目,象一只临战的斗鸡。
冯思齐见这种情形,也懒待再跟他多说下去,冲福生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的客人来了,我要进去陪客,改天聊”,拔脚便进了包间。
福生在后面“喂喂”地叫着,一路跟过来,冯思齐厌倦地将门“砰”的一声大力关上,将福生关在了外面。耳内听得福生还在外面砰砰地砸门,嘴里不知嘀嘀咕咕地在咒骂什么,冯思齐心烦意乱,满心里只觉得暴躁和烦闷。